“那个……”我看见她这样的表情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心想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了,想去挽回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脑子里已经乱作一团,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一声玲珑般的清脆声音打断。
“放肆!”阿绿不知不觉已经站在这间卧室的门口,手里拿着壶器,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眼睛大大的盯着我,怒道:“这皇家的名讳,是你这等人随便叫的吗!?”
我哑口无言的戳在那里,尴尬至极,被一个小丫头这么骂我还是头一次呢,心里是又不知所以然,又觉得憋屈,想发飙又发不起来。
“你一个人如何说都好。别在这里满嘴狂言,传讲出去别害了我家小姐!”她真是毫不让步,一句接着一句,就像一挺机关枪。
我依然呆立在那里,衣服都是湿的,头发半湿半干,狼狈无比,不用照镜子都觉得自己肯定异常的滑稽。想了想也对,别说古时了,现在我们在公共场所直呼领导人的名号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在古时可能这都是要杀头的。我立马打了一个哆嗦,虽说无知者无罪吧,但是如果无知的话,也可能到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晚上的偷偷站在窗外,肯定是想干什么歹事!”阿绿依然对我不依不饶的,接续道:“衣冠不整!下流无耻!”
听到这里,即便是我也难以忍受了,这么难听的话,我从小到大还真没听过,尤其说我“下流无耻”,我虽不算什么高贤雅士,但总不至于下流无耻吧,简直太可恶了。想罢我也是情不自禁的狠狠盯着阿绿,如果不是个弱女子,我真有想冲上去给她一拳头的冲动,而且就冲着她当时用剑指着我的那档子事,我的气已经不打一处来了,直接把我敲晕的那一闷棍,也应该是她的杰作吧。
“小姐,你这是为何这般呢?”阿绿触碰到我的眼神以后,也不由得怔了一下,可能是我的样子太吓人吧,她把话题转到了忻兰身上,估计也是怕直接激怒我惹出什么麻烦来,毕竟,我出现在这里,从哪方面来说,对她们而言都是一个异数。
“阿绿,休得无礼。”忻兰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依然很温柔,可对于阿绿来说,这种话语的震慑力是骨子里的,就算再柔软的口吻,阿绿也是丝毫不敢再说什么。
“小姐,阿绿错了。”阿绿低下了头,唯唯诺诺的回应着,忽然又抬头看了看我,小声的说道:“小姐,他的眼睛……好像没事了。”
忻兰也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我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眼睛。看来这个后遗症还在啊,这以后该怎么办呢?
“是不是……我的眼睛,瞳孔是白色的?”我打量着她们两个女子,指着自己的眼睛问了问。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阿绿鼓起腮帮子来,似乎刚才我用眼神对她的威慑已经瞬间烟消云散,她又开始道:“你既然知道还要这般吓唬我们弱女子!?”
“什么!?”我也有点着急了,这算什么事呢?接着说道:“你也算弱女子?拿棍子打我的是谁?拿剑威胁我的又是谁?你是弱女子吗?真可惜了这副俏脸皮了!”
“你!……”阿绿一下子被我顶的说不出话来,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她是被我最后一句话给刺激的,还是被我给气的。
“你先别说了!”我先把她给打断,又说:“你……你那个,先把你手里那壶开水放下再说。”
说句实话,阿绿生气的样子还真的是蛮好看的,她年纪轻轻,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那种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生起气来很可爱,不像现在的都市女子,生气也好,骂街也罢,都是带着股子事世之气,阿绿生气的表情和动作很天然,就像一个没有被污染过的小姑娘,气鼓鼓的稚嫩未脱,看的我很是好笑。如果真的是一个抠脚大妈刚才那样骂我的话,我早就给她点颜色看看了。
忻兰在桌旁还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们两个吵架,想必也是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吧,新鲜感油然而生。不但没有劝阻我们两个,反倒捂着小嘴,非常含蓄,可眼神里已经满是笑意,再也藏不住了。
“阿绿。”忻兰用捎带责备的眼神看着阿绿,面容依然笑着,这种笑脸我又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不是那种所谓的“亲和力”,而是实实在在的亲切感。
“小姐,你……怎么也跟着欺负我?”阿绿也有些埋怨忻兰的偏心了,其实到这里,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阿绿噘着嘴,气呼呼的把壶器都放在桌子上。
“你这个怪人,衣着不成体统,晚上在我们窗户后面想干什么!?”阿绿把东西放下以后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可能也是赌气自己的小姐不偏袒她,一下子又把矛头指向了我。她接着道:“要不是我开窗的时候,正好看见你这么个白眼珠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谁知道后果会如何?我用撑窗的棍子打你,算是便宜你了!要是有把剑在旁边的话……哼!”
阿绿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后面想说什么已经不用再出口了,这个丫头还真是任性,我也觉得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什么就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又不自觉的抬起杠来了。
“你自己瞧瞧你这副摸样呀!”阿绿指着我的脸说道。
“你以为我想这样呀?莫名其妙就挨雷劈了,莫名其妙就落汤鸡了,莫名其妙就头上挨了两下,莫名其妙就被人用剑威胁,我得罪谁了我?”我开始连连叫苦。
“莫名其妙?我看就你莫名其妙!要不是小姐拦着我,早就叫院工把你乱棍打出去了,现在能在小姐的闺房里,连那些个达官显贵都没这个机缘,你当真一点良心都没有,不感恩我家小姐救你一命,还一个劲儿的问来问去,你说你该不该打!?”阿绿语速出奇的快,我暗自纳闷,那个时候的女子应该是“无才便是德”的,怎么数落起我来就如此滔滔不绝,却又句句在理呢。
“我说这位绿姑娘……”我不甘示弱,性格如此,刚说一句就被她打断。
“阿绿!”她直接甩出一句,大声又说:“错叫名讳!这等错误,涵养还不及我们女子!”
我有点快气炸了,这么个可爱的女孩子,我本不该和她一般见识的,可这个丫头说的话可以说是句句带刺,想忍都难。
“好好,阿绿姑娘是吧?”我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平静一点,接着又说:“我和你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说话方式自然不同,我姑且先不说你们能否听懂,但你既然说涵养的话,你自己一直又是怎么说我的?从来没对我作何称呼,却一直‘怪人’、‘这等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要说我‘下流无耻’,这就是你所谓的涵养吗?”
阿绿一时也语塞了,站在那里微微的发抖,而我却继续我的攻势。
“我对刚才给你们的惊吓道歉,只不过我并非有意,而且我也是万分糊涂,很多事情搞不清楚,可以说此时此地,我的惊恐程度不亚于你们。同是此种环境之下,我还可以客客气气的向你们求些答案,可你却为何对我就如此恶语相向?”我有些激动,把心里话一股脑的抛了出来,我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误解我。
“娄公子,你言重了。”忻兰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依然像水一样,但却没有拦住我。
“阿绿姑娘,同是女子,你看看你家忻兰小姐,沉静如水,遇事不惊,端庄得体。你们两个人都受惊,为何你却如此刁蛮,说话咄咄逼人,以后怎么敢有人家要你?”我这也算是绝地大反攻了,刚才被阿绿的机关枪扫了一梭子,我现在等于用迫击炮回敬了她。
我还想着阿绿怎么样扭转局面呢,突然开始后悔起来。我这大老爷们的,和小丫头叫什么劲呀,打嘴仗赢了又怎样?更主要的是此时的阿绿一句话都没有说,身体依然微微的抖动着,显得很激动,毛茸茸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我,用洁白的牙齿轻咬着饱满的嘴唇,眼泪在眼眶里一圈圈的打着转。我最怕看这样的场景了,现在我是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也许我说的话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讲太重了点吧。
忻兰此时缓缓的从垫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阿绿的后边,用双手揽住她的肩头,微笑着低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就像一个温柔懂事的大姐姐在哄自己任性的妹妹一样。阿绿也很知趣的点了点头,回身对忻兰行了一个礼,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退着出了房间。
我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看着阿绿走了出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