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欣喜起来,于是问道:“花漫,你脖子上有块胎记的事,都有什么人知晓呢?”
“胎记?”花漫抬头,惊愣地瞧他。清风伸手指指自己脖子后方,花漫摸摸后脖颈,不解地回答:“哦……就只有我的亲人知晓。”
“太好了!”清风喜道。花漫愈加困惑,心想这有何可喜之处。清风立马纠正:“我是说,这下事情就有解决的办法了!”
他不慌不忙地解释:“花漫,我现在的力量太弱小,没办法收留你,也没地方收留你。不过,我倒是有法子给你找个容身之处,不仅可以让你活下去还可以学习本领。在那里,只要你努力就能够快速拥有力量,但你也必须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和压力。简而言之,那是个巨大机会与巨大危险并存之地,就是这种地方,你——愿意去吗?”
“我愿意!”花漫脱口而出,斩钉截铁,“只要能活下去、能有机会为族人雪恨,我就什么都不怕!多谢哥哥,你的大恩大德花漫必将——”
“先别急!”清风连忙打断她,“你还必须向我保证一件事,然后我才能答应帮助你。”
“哦……什么事?”
“你必须保证,在你变得足够强大前,绝不再提起自己的身世和报仇之事。如果你能保证够做到此两点,我就带你去那个地方。”
“好的,我向你保证,哥哥。我保证从今日起绝不再提自己的身世、不再想报仇之事,我会认真遵从哥哥的嘱咐!”花漫激动得泪涌眼眶,“你若觉得这样还不够的话,那么,那么——请你帮我改个名字吧!就当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我会努力忘掉自己的身份,哥哥,求你答应我,帮助我吧!”
清风凝视花漫,二人眼中都有微光闪动。他轻点一下头,极温柔地说道:“我叫郁清风,你就叫郁婉儿吧!”他心中主意已定:意外也好,缘分也罢,从今往后他与这女孩的命运必将紧紧相连!
“哥哥叫‘郁——清——风’,我叫‘郁——婉——儿’?”
“是的。‘婉儿’是我多年前夭折的妹妹的名字。从今日起,你不再是‘蓝花漫’,而是我失散多年后重新相认的亲妹妹,你就以这个身份开始生活吧!”
“是!”花漫热泪直淌,再次深深俯伏,感激无限:“多谢清风哥哥,您的恩义我将永生难忘!我——郁婉儿,从今往后,不论天涯海角,我都追将随哥哥,随时听候哥哥差遣!”
清风扶她起身,胸中同样热血奔腾:“好了,我救你也不是要你怎样,你自己好好生活就行。我将带你去的地方叫望海潮,那里的情况以及我们兄妹相认的过程,容我仔细想想再跟你交代吧。不过有一点你要千万、千万记住,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对任何人你都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不论你多想了解自己身边这一切发生的原因,都必须忍耐,时刻忍耐、日夜忍耐!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真相,但在那之前,万不可私自打探消息,不可冲动、不可以身试险,否则你我都会陷入危境之中。这一点——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是,婉儿一定不会忘记!请哥哥放心!”花漫神色坚毅,清风微笑颔首。既然清风敢主动认这妹妹,自然有他的一番考量:平民百姓彼于奔命,无暇打听上流阶层的闲事儿,官宦贵族们又无心也无胆过问。假以时日,此事自会被人们淡忘,那时清风再将“婉儿”以自己失散多年妹妹的身份带回望海潮。反正花幕遮需要收养徒弟,最凶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暂时借助他的力量不失为两全之计。
此后数日,清风仍在暗中偷偷观察。官兵虽四处抓捕蓝府族人,但依然未有抓捕蓝花漫的消息传出,不少谈论此事者倒是被捕入牢中。清风认为此举甚好,能够快速平息风波。据婉儿推测,那日来府中玩的云姝表姐与她年龄相仿,很有可能被人误当作了花漫。不过时间一长,官府也许还是会查出真相的。
婉儿在庙里藏了三个月后,清风给她弄了几身衣服收拾干净,而后又仔细嘱咐了一些事情,便带她上赤冥山去了……
忆至此处,清风从往事中幽幽回过神,极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花幕遮啊花幕遮……”他喃喃自语,强烈意识到自己当年的举动是多么大意疏忽:他一心想着保护婉儿不被官府抓去,却从未想过要调查一下整个事件发生的始末,因此才会出现“花幕遮”这一巨大纰漏。为防止婉儿暴露真实身份,这些年他不许她去了解真相,可他自己也从未认真深究过。
清风没法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他感到深深的歉疚与不安。婉儿是他的妹妹,更是他牢靠的的战友,他亟需思考一个良策,帮助婉儿摆脱两难的境地。
更深阑静,树枝在窗上投下模糊的暗影,未眠的虫儿低吟着神秘歌曲。婉儿躺在床上半睁开眼,一旁的霜玉人发出细微的酣眠声。她仔细回想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心内就如一潭原本平静的池水被接连投入巨石,惊涛拍岸、暗潮汹涌,而关于花幕遮的疑问更似一个漩涡,对在边缘负隅顽抗的她强拉硬拽。婉儿不禁鼻头泛酸,她宽慰自己:不论怎么说,御龙吟铁定是仇家,这点错不了,但光这点就足够她费劲了;至于花幕遮,暂且放一放吧。御龙吟,这个居高临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仅凭自己喜怒就一道旨意害她家破人亡的昏君、暴君,她定要让其深深品尝痛苦的滋味!如此想着,婉儿藏于被褥下的双拳紧紧攥住,指甲嵌入肉里,当压抑多年的仇恨再次燃起火焰,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猛!
婉儿辗转反侧,疲惫而憔悴。她不知自己是几时入眠的,只依稀觉得自己又经历了一个忧伤漫长的梦境:洲漫带着她玩耍,蹦蹦跳跳,父亲在近旁微笑;笑着笑着,那张慈祥的脸被灼目火光融化,而后飞闪出清风的脸庞、吹雪的身影。她举剑在人海中奔跑,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混杂凌乱地于身侧穿梭。忽一回头,捕捉到一双温柔的眼眸,平静而望,又浅笑着转身,沉入深深的蓝色海底;而她独自伫立一片荒僻沙滩,冷风袭人,浪花拍岸,一直拍着、拍着,凄凉、落寞,没有尽头,没有始终……这或许是灵魂的记忆吧,不知上演着多么久远的故事。它偷偷出离肉体,心却悄悄将它记录下来,涂鸦着变了形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