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分明,不屑的说道:“要你管!”说着伸手准备抢回来。这是她头一次没有用“您”来称呼他。
他及时收回了手,说道:“萦萦,你刚才中毒昏迷,要不是连叔叔恐怕这会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噢!原来是他干的好事,终于让她找到正主了!
她怒道:“谁要你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恩戴德吗。够了!我恨你还来不及,你们都是骗子,彻头彻尾的一群骗子!我再不想看到你们!”
果然,他猜得不错,这个药是她自己服下的。刚才他第一个冲进来抱起她的时候就在床边发现了白色的瓷瓶,里面已经空了,但瓶口的药味他忘不掉——羞罗草,一种罕见的沙漠植物,误食少量可致人昏迷。
她是自寻死路!但是她怎么会有这个?
“老实告诉我,这个是从哪里得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恶狠狠的逼问她。
她生气的抓起枕头朝他扔去,吼叫道:“你给我出去,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滚啊!”
他稍一侧身便轻轻松松的躲过了,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她更恼火了,忙乱中正要寻找东西发泄心中的愤懑,反而被他欺上来困住了双手,他低吼道:“萦萦,别发疯了,你这样做只会自取灭亡,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要知道答案!”
“真虚伪!”她挑衅的说道:“我是薛岩!不是你的什么侄女萦萦,我讨厌这个名字!讨厌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包括你!”
“好,薛岩!”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他想知道真相:“为什么你要寻死,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愿意!我不要你管!”她跟中了邪一样对他发狂。是他扰乱了她的计划,她恨他!
连锦年的眼睛里窜出了火苗,为什么要服毒,前夜她在蔷薇架下完全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她温润如水,还因他的惆怅而惆怅。为什么隔了一天她就变了,居然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看到了她满脸的倔强,突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的年纪总是有太多的冲动和自以为是,有什么话不能心平气和的说开来呢。
“岩儿……”他突然柔声唤道:“你要好好活着,再苦再难也不该轻易放弃自己。之前你是多么坚强,连叔叔都看在眼里。有什么事跟连叔叔说好吗?连叔叔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没有感觉到吗?”
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惊疑的望着他。他的眼里满是柔情,他的声音充满诱惑,该相信他吗,他可以让她相信吗?
不,她闭了眼睛,不想受他的蛊惑,他们都是一伙的,没有人会真心帮她,没有人!
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从嘴角渗到了舌尖,湿湿的,咸咸的,充满苦涩。
他觉察到了她的哀伤,双臂抱住她,紧紧的。他在她耳边继续争取道:“还记得连叔叔第一次遇见你的情景吗,那个时候你叫我胡子大叔,叫的我都怀疑自己是不年纪好大了,你呀真是调皮。后来我在柏王府又遇见你,你已经成了萦萦郡主,可是我觉得你好面熟,直到后来我发现你就是岩儿。连叔叔从来都是帮着你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你想想看,连叔叔什么时候对你凶过,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倒是你心情好的时候给我笑脸,不好的时候对我发脾气,是不是?”
“我……”她被他说的迷乱起来,有吗,她对他发过脾气吗?哦,好像是,就在刚才,她还对他吼了。好像,他好像真的没有对自己凶过……那现在,她能相信他吗?
她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他的怀里,好温暖,好舒服,就像家一样。可以一直这样徜徉在他的怀抱里吗,再做一个香甜的美梦,永远不要醒该多好。
“相信连叔叔会帮你的,好不好?”他试探着。
“嗯……”她喃喃自语。
“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有什么事都要跟连叔叔说,看能不能解决,好不好?”
“好……”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更加深深的的抱住了她,这个女孩总是让他心软,他总有一种要保护她的冲动。是她的天真烂漫还是孤苦无依让他萌生爱怜,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想就这么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到她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可以吗?她会愿意吗?
她闭着眼睛,泪光在睫毛上轻轻抖动,他真想轻轻的吻上去,就像父亲对待女儿一样,把她所有的悲伤愁苦消融掉,只留有幸福,快乐和甜美。
可能太疲倦了,或者太安逸了,她居然睡着了,嘴角带着笑,十分安稳。
傍晚,柏王爷过来了,连锦年用目光告诉他暂时没事了。柏王爷看着他,苦笑道:“还是你有办法。”正要从他怀里接过她放到床上,她却动了下,好像很抗拒任何变动。
连锦年说道:“我再陪陪她吧,大哥不用管我了。”
柏王爷默默点头,出去了。
夜里她终于醒了,睡的好饱,睁开眼睛,他还在,居然抱着自己靠在床边,双眼微闭。怎么回事?呀,她想起来了,下午她就躺在他怀抱里了,居然睡到现在,好丢脸哦。
他是睡着了吗?她仰望着他,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挺拔的鼻梁,还有他坚毅的嘴角……她想去摸摸他,以前就觉得他长的很好看,现在这般近距离的观察更觉得帅气逼人。突然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啊,不能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他,太丢脸了。
她赶紧闭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不想被他发现。
他刚才好像睡过去了,是累了还是一种满足?低头看看怀里的她,他不禁轻笑起来。
司莽在门口探头张望,随即走进来低声说道:“爷,您累不累,要不要属下帮忙?”
帮忙?怎么帮,帮主子抱一会吗?这个司莽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有这么帮忙的吗。她闭着眼睛觉得这人又好气又好笑。
连锦年摇了摇头,让他先去休息,司莽不肯,又出去守在了门口,随时等待传唤。
她再也躺不住了,抱了这么久他该多累啊,手肯定又酸又麻,真是该死,她不能让他这样。
她装作要醒来的样子动了动,提醒他自己要睁开眼了。
“怎么样,渴不渴,要不要吃点东西。”她眼睛一睁,他就凑近了些,低声询问道。
看到他这般关心自己,她真想伸手摸摸他,但是她不敢,也不好意思。她摇摇头。非常的难为情,她这样躺在他怀里好尴尬啊,是不是应该装作推却的样子拒绝一下?
还没有想好,他却笑了起来,为什么发笑?被他看穿了吗?哎呀,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他轻轻的把她放到床上,又给她拿了个绣枕垫着,让她躺的舒服些。一个男人细心如此,真让人感动。突然,她想到了显郡王妃,他的妻子,平时他一定是这么待她的,唉!
她的脸色不由得黯淡下来。
“怎么了?”他看出了她的变化,柔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连叔叔,您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好多了,很好很好。”
“真心话?”他笑着,脸上有几分调皮。
“嗯,真的好多了,您陪我这么久,我真不好意思。之前我还对您发脾气,您可不要放在心上。”她开始忏悔。
他笑了,看来她真是恢复了,都知道道歉了。
他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几缕发丝说道:“连叔叔没事,只要你没事,连叔叔比什么都好,哪里会觉得累呢,只怕连叔叔走了,你又想不开,又要做傻事,岂不是白费了连叔叔的心了,所以连叔叔现在还不能走。”他的话真诚的像个孩子。
“不会的,再不这样了。”她低了头,很难为情。
“那你告诉连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以吗?”
“这……”她还是有些犹疑,如果说了实话她算出卖了黑衣人吗?
“你看,你还是信不过连叔叔,唉!”他一声叹息,颇有些自怨自艾,这又让她好一阵纠结。
“我说可以,但是您要给我保密好吗?”她想跟他约法三章,这件事只他一人知道就好,再不能跟其他人说,这样她就不算有违道义,那个黑衣人也不会有危险。
他点点头,主动跟她勾了小拇指,继而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们的岩儿大小姐!”
哼,居然取笑她,可是她心里分明是愉悦的,一点都没有生气。
她抿嘴笑了,四下看看,屋里就只有她和他,门口站着司莽,再无别人了,应该很安全,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凑近了些,附到他耳边如此这般的细说了起来。
他的脸上也起了变化。
萦萦郡主还活着,而且就是欢欢小姐!太让人意外了!
是柏大哥有意隐瞒吗?他的女儿还活着,他选择了其他女子来代嫁?漾儿的密会,黑衣人的出现,书里的草图,无名园,拨浪鼓,手绢……线索太乱了,要从哪个地方着手才能牵出藤蔓,才能理清头绪?
他低了头思索良久。
“岩儿!”他再次呼唤她的名字,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我,知道吗,连叔叔一定会帮你的,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明白吗?”
他的眼里流露出的那份真由不得她不信,她点点头,很想再抱抱他。这几天她好累啊,种种谜团折磨的她好痛苦,可是又无法跟他人分享。现在她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有连叔叔帮她扛了起来,她可以休息下了,是吗。就像他所说的,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想了想,这件事太大了,如果你不死,很多人都会受到牵连,所以……”他冷不防冒出这一句。
啊!他在说什么?
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她突然被他捂住了嘴,一股浓烈的味道随即呛入鼻腔,好恶心,这是什么?
他那张英俊的脸开始变的陌生而模糊,在她失去知觉之前她听到了最后一个声音:“阿莽,可以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