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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节身在他乡(1 / 1)

庄秀摸黑赶了七八里路,发现周围的暮霭渐渐退去,天色微明了。为了提防孟子仁的追赶,猫腰钻进了一片树林。脚步不停地向林子深处走去。这一夜的往返奔波,他早已经累得困倦不堪了。于是脚步踉跄的,摔倒在一片草丛中。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一直睡到了下半晌,才醒了过来。这时已感到饥肠辘辘了。于是站起身子往树林深处走去,一边脚下不停地走着,一边四处张望着寻找食物。走了一段路,他发现了一眼泉水,一股泉水从泉眼里汩汩的冒着。泉眼的旁边长着一簇簇的荠菜。荠菜又长又宽的叶片覆盖在地面上,铺成了一片一片的绿茵。他弯下腰拔了一把荠菜,顺手扯下一片叶片送进嘴里,刚嚼了一下,满嘴的苦涩。猛一张嘴,吐出一口黏稠的绿液。他站直身子看着手中的荠菜,皱了皱眉头,又扯下一片叶片塞进了嘴里。吃力的咀嚼了半天,才吞咽下去。他硬着头皮,吃了一些荠菜,又喝了一气泉水。他伸手撇去嘴角的水渍,弯腰坐在一块青石上,歇息了一阵。待到暮色弥漫天色昏暗了下来,才站起身向树林外走去。

非止一日,庄秀昼伏夜行走出了河北地界,才改成了白天赶路。这一天上午,他走进了李王堡。这是一个足有两千户人家的大村庄。棋盘大街上都是生意铺户,街上的行人熙来攘往,小商贩的叫卖声沸反盈天。庄秀这时已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带出一些落寞的样子。他站在大街,饿得一阵阵直发晕,于是耐着性子向邻街的一户人家,讨要了一块玉茭面的窝子。双手捧着窝子送进嘴里,吃力地咀嚼着,刚要咽下去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啪啪的枪声,枪声中还夹杂着哭喊声:“快跑呀!快跑呀!鬼子抓壮丁啦!”

百姓们一窝蜂似的涌了过来,差点将庄秀挤到。他正在愣怔的时候,一辆深绿色的卡车疾驰而至,“嘎”的一声刹车,车还没有停稳,已经从卡车的后排档跳下了十几个鬼子兵。一个个小鬼子头上戴着钢盔,手里端着刺刀气势汹汹的冲进人群。百姓们炸了锅一般四散奔逃,鬼子追上一个百姓,抡起枪托劈头盖脸的一通猛砸,这个百姓当场昏死了过去。有个小鬼子端着刺刀,向一个青年狠狠的刺去,嘴里狂喊着:“你的!站住~~,死了死了的!”

青年忍无可忍,他一闪身让过刺刀的尖子,一把攥住枪杆往怀里猛地一拽,夺过了刺刀。他把枪托举到半空,向鬼子头顶砸去。鬼子啊的一声惨叫,当场毙命。突然一个鬼子绕到青年的身后,端起刺刀猛地刺去,登时,刺刀尖子从青年的前胸冒了出来,前胸的衣衫被鲜血濡湿了一大片。青年大瞪着两只眼睛,身躯砰的一声摔倒。鬼子怒不可遏的扑上去,举着刺刀扑扑扑的猛刺着青年的身体,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喊叫着:“支那狗!良心大大的坏啦!死了死了地!”

小鬼子把抓住的百姓们,像扔包袱似的扑腾扑腾的扔进了卡车的后排。后排档的百姓横躺竖卧的堆在了一起。这时候,小鬼子们窜上了卡车,卡车在呼啸声里疾驰而去。

次日拂晓,从李王堡车站开出了一辆闷罐子车。车轮碾着铁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这辆行驶中的专列,是一趟押送我国人民到日本服苦役的专列。当年数以万计的华工被押到日本服苦役,华工十之八九都积劳成疾,将生命抛在了异国他乡。因此,日本法西斯对我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中,华工的命运就是一部血泪的诉状。书接前言,且说这趟专列的第十八节车厢里,一共关押着二十一的华人。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起,这个的脑袋枕着那个的肩膀,那个的大腿压住了这个的手臂,他们都在昏昏的沉睡之中。

“吽~~,咔咔咔咔咔”火车一阵沉闷的低吼,将庄秀从昏迷中惊醒。他刚醒来就感觉头特别的痛,于是伸手摸了一摸,一些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了手上。他这时才回忆起在李王堡的大街上,小鬼子抓壮丁把自己砸昏的情景。火车的隆隆声在耳畔轰鸣着,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押送的途中了。此时想到陷入了日本人的魔爪,不知会有多么可怕的命运在等着自己。蓦然,他的脑子里闪现出跳车逃跑的念头。于是猫着腰向车厢的尽头走去。走到了车厢的出口,摸到了一扇铁门,用力拉了一下,铁门纹丝未动,显然从外边上了锁头。他一只手扶着铁门,一只手向旁边摸去,手指触及到了一扇窗子,并且从手指上感觉到,窗子上还钉着一层帆布。他拽住帆布的一角用力一撕,唰啦一声帆布扯去。立刻,从窗外射进了一缕光柱。透过光柱看清是一个玻璃窗子,透过窗子往外望去,看到一排排树木一闪即逝,可想而知,火车正在风驰电掣的行驶中。他的心里犹豫着;火车开得这么快,跳下去会咋样呢?可是又转念一想,嗳!只要能逃出魔爪,就是摔死也认啦!

庄秀鼓足勇气,把牙一咬心一横,用胳膊肘子向窗子猛地捣去,框子玻璃“哗啦”一声裂开,他顾不得飞溅的玻璃碴子的割伤,手扶窗台往前一跳,弹了出去,身子带着呼呼的风声,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身体刚一落地,咕噜噜滚出去一箭地远,翻起身扶着膝盖往起站了一下,膝盖一阵钻心的疼痛,又摔倒在地。

一个小鬼子发现有人跳下了闷罐子车,大声嚷道:“你的!站住!站住!不许动!”小鬼子端着枪,扣动了扳机,子弹在庄秀身边呼啸而过。情急之下,他咬了咬牙,一骨碌从崖顶滚了下去。

这座山崖的压顶离铁轨有一箭地远。山崖不太高,也不太陡,呈斜坡状通道山坳里。整座的山崖到处坑坑洼洼,在坑洼处长着一簇一簇的荆棘,庄秀从这座压顶跌跌撞撞滚下了山坳,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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