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庄秀慢慢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瓦蓝瓦蓝的天,天空中游动着一堆一堆的云朵。云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只有一堆云朵离开大伙儿游的太远了,太累啦!他歇下脚儿,思量了起来:我是继续走自己的路呢?还是回到大家伙儿哪儿呢?他正在徘徊着,迷茫着……
庄秀呆呆地凝望着天空的云朵,记忆像是凝滞了,脑子里变成了一片空白。他忽然问起了自己;我这是在哪儿?我还活着吗?就这样一遍一遍问着自己,记忆也慢慢的恢复了过来。他的头颅转动着向身旁看去,发现自己躺在山坳里。身上的棉衣绽出了一团一团的棉絮,手上和腿上划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他感到浑身没有了一点的气力,于是就这样静静的躺着,躺了许久许久,才忍着伤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向崖顶攀去。
自从孟庄秀在李王堡跳车逃出日本鬼子的魔爪后,沿着通往关东的大道继续赶路。这时候,读者朋友可能要问:庄秀孤身一人闯关东,可有投奔的去处?可有投奔的人?有的。他要到黑龙江松江镇装瓦厂投奔孟二林。孟二林也是孟家庄人,前些年讨饭到了松江镇。经人介绍,在砖瓦厂谋了个事由儿。他和庄秀打小在一块长大,两人交情颇深,经常有书信联系。二林在给庄秀的一封信里写道:我在关东砖瓦厂有个事由,能混口饱饭。你若在家乡有了难处,可到关东来找我。有此一说,庄秀在家乡遭孟子仁迫害,才一跺脚来关东投奔孟二林。
庄秀走了一村又一村,走了一庄又一庄。这一天上午,他已经翻了一架山,从一个山谷转了出来。顺着蜿蜒的山道向前走去。刚走上一个小土坡,依稀望见前边有一个小山村。稀疏的房屋散落在群山之中,稀疏的树木散落在房屋周围。庄秀缓缓地走下了山坡,愈走离林子愈近了。看到了村口长着一棵合抱粗的垂柳。垂柳的枝丫上挂着一口铁钟,钟锤上挽着一根细细的长绳,随风摇摆着。枝头的叶子已经落尽,裸露出一根根长长细细的柳条,他们把身子弯曲着低垂了下来,仿佛是一条条倒挂着的丝绦。在柳树的下边砌着一个石台子,石台子上凿了一口水井。井后的石桩上架了一杆辘轳,辘轳头上缠着一圈一圈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挽着一个栲栳,栲栳斜倾在石槽里。
庄秀从水井旁走了过去,迎面就是村口了。这时候,他感觉这个小山村特变的宁静,静得就像是一个波澜不惊的湖波。庄秀正在一边琢磨,一边走着路的时候,突然,村子里的一片嘈杂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仿佛在宁静的湖波里投进了一块巨石,倏然掀起了轩然大波。野狗汪汪汪地狂吠了起来;鸭子嘎嘎嘎地惊嚷了起来;公鸡咯咯嘎,咯咯嘎聒噪了起来;母鸡咕咕咕,咕咕咕的哼怓了起来。在一片鸡鸣犬吠声里,听得有一个人粗声粗气的咋呼着:“他娘的!快走!快走!再磨蹭老子毙了你!”
庄秀听到村子里的嘈杂声,心说不好!莫不是碰上兵匪了吧?!他刚要闪身躲藏,已被村子里撞出的一帮大头兵发现。只见这帮当兵的身穿浅绿色军装,头戴浅绿色军帽,帽檐上卡着一个蓝色的帽徽。他们有的拎着鸡,有的扛着鸭,大摇大摆的从村子里走了出来。一个是长官模样,他的手里拎着盒子枪,一边走着路,一边咋呼着。这家伙猛一抬头,发现了村口的庄秀。他像是炸了尸一般喊道:“站住~~,别跑哇!”这家伙一溜烟似地奔了过来,庄秀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这帮大头兵押着百姓们到了他们的营部,将百姓们关进了一个牢房里。书中代言,这帮大头兵是国民党的杂牌军刘三麻子的手下,他们到郭煜营去抓壮丁,在村口抓住了庄秀,一起抓了回来。庄秀被关在牢房里已经三天三夜了,还没有给一点东西吃。饿得肚子里直咕噜,脑子里也一阵一阵的直发晕。他踉跄着走到牢门前,使劲晃着牢门,喊道:“来人呀,来人呀,俺们快要饿死啦!”喊了良久,始终没有一个人理睬,只是依稀从远处传来了吆五喝六的划拳声。
庄秀无奈又回到牢里坐在了地上,饿得实在难熬,迫于求生的本能,他伸手从棉袄里拽出了一团棉絮,将棉絮托在掌心里端详了一阵子,猛地塞进了嘴里。咀嚼了一下,努力地往下咽着。吞下去卡在喉咙里,哇的一声呕吐了出来,憋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欼了一口气,又拽出一团棉絮塞进了嘴里,吃力的咀嚼着,下咽着,就这样靠着一身棉衣充饥,坚持着捱过了七八天。一身棉衣也吃成了两层布的夹衣。在初冬的天气,虽不甚冷,白天还能凑合,到了夜晚冷饿交加,实在是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