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媗正准备安慰盛崇两句,却听到他继续道:“你早点搬到叶城来好不好?年后就开始准备,好不好?”
段媗原本准备好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叶城,她会去,无论是为了她和盛崇的感情还是公司的发展,她都必定会离开如今居住的这座城市。可是,却并不是在现在,在段媗的设想里,这至少会在一两年之后。
“年后,我投资的电影就要开拍了,公司里也有很多事情。”段媗沉默了半天,委婉的拒绝了盛崇的邀请。她垂下眸子,不愿意去看男人阴沉又失落的神情。
“在叶城,你一样可以投资电影,可以有很好的发展。”盛崇做出保证:“而且,在叶城我也可以帮到你。”
“那还有什么意义呢?”段媗摇了摇头,坚定的拒绝了盛崇。她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在阳光充足的房间里,竟然感到了些许寒冷的意味。
“你想要什么意义呢?”盛崇不解的问:“在工作上,我能帮到你,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段媗摇头,沉默了良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想等公司再扩大一点儿再搬过去,叶城确实有更好的资源更多的人才,但是竞争也更激烈。我不想一直依靠你,被你家里看不起。”
盛崇脱口而出:“那过两年也没什么区别。”
段媗的手猛然抓紧了床单,脸上血色褪尽。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崇话一出口,心中就咯噔的响了一下。段媗表面看着柔弱,却是个自尊心再要强不过的女人。明明他是欣赏她工作上的付出和努力的,但是话一出口,不知怎么就变了味道。
段媗闭上了眼睛,觉得刚刚将心里话说出来的自己,简直是太可笑了。在盛崇眼里,她别说再努力两年,就是再努力二十年,也配不上他盛家的门第。段媗心中清楚,他说的是实话,盛家三代人的努力,才有了今天恢弘的盛世财团。而盛家当初发家的时机与背景,如今也再不会有了。可是,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才格外的刺痛人心。她只是想再努力一点,让两人再般配一点儿,然而这样的努力,在他眼中不过是徒劳。
段媗转过身,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不做声,盛崇哄了半天,最后将头埋在她肩头,小声的问她:“我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你就要这样跟我闹脾气,白白的浪费在一起的时间吗?”
段媗多少有些心软,她可以对张牙舞爪桀骜不羁的盛崇不屑一顾,却无法抵挡他的脉脉柔情。只要他稍微露出一些可怜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心软。
“更何况,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盛崇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解:“在男女关系中,男方比女方工资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盛崇虽然从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并不认为女方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可是却也无法理解段媗的坚持。金钱应该是让生活变得更加舒适的工具,却不应该是衡量爱情的标尺。
段媗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将头埋在盛崇怀里。她没法告诉他,她上一世的经历,她心中的不安和彷徨,都只能深埋于心底。
“你现在喜欢我,自然觉得我什么都好,愿意帮我。”段媗的声音闷闷的:“可是,如果我对你的依赖成为了习惯,可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那要怎么办呢?”
“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念头?”盛崇挑起一根眉,嘴角的笑带着点儿痞味,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如果觉得我很抢手,那你不更应该在我身边守着我吗?这样天高皇帝远,岂不是更容易移情别恋?”
段媗心头一紧,正是因为她毫不怀疑这样的可能,所以才对事业如此上心。她觉得自己颜色尚好的时候,盛崇移情的可能性很小,可是等到时光流逝年华不再,要是真的感情破裂,至少她还有事业,还能去找年轻的小鲜肉,不至于沦落到独居幽怨的地步。
她大概是不会有孩子的,段媗心中隐约有了这样的准备,而盛崇,是不可能不要孩子的。上一世盛崇独居江城,尚且时刻受到盛琪的骚扰,这一世,如果两人都在叶城,面对的压力只会更大。对于两人会走到哪一步,段媗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信心。
有系统的时候,盛崇受到系统的辖制,要保持她对他的好感度和信任值,不可能有别的女人。可是,在那本记载了盛崇二十年光阴的‘书’中,他四十四岁完成终极任务的时候,系统已经消失了,谁知道那时候他又会有怎样的选择呢?
毕竟,在那本书中,盛崇四十四岁的时候,膝下仍然无子。他们的独子,出生在她三十四岁那年,早产,即便千娇百惯的养大,却仍旧没能过活过三岁那年的冬天。书中的那个盛崇,当时对她还算体贴,两人因为孩子,关系也有所缓和。对这个独子,盛崇疼爱有加,孩子病危的时候,他扔下价值十多个亿的生意,从新加坡急匆匆赶回国内,却仍然没能见到孩子最后一面。为了这件事,书中的盛崇对她发了滔天大火,指责她‘一天到晚只会操心娘家,却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又将家中照顾孩子的保姆全部辞退,在那之后,两人之间便仿佛有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在外人眼中,两人仍旧是恩爱有加的夫妻,可是内里的苦楚,却只有书中人自己知道其中滋味。
“怎么脸色这么差?”盛崇见段媗半响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以为自己之前的话吓到她了,连忙道:“不过是说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
“我有点儿困了,你帮我去把窗帘拉上好不好?”段媗不想让自己无休止的陷入到悲观的情绪中去,遂转换了话题。似乎自从她那天亲身经历枪击案现场之后,她的情绪就变得极为不稳定,而且总是容易陷入无谓的悲观之中。而盛崇所选择的话题,又恰好刺激到了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让她更加的不得安稳。
盛崇下床将窗帘拉上,又回到床上抱着段媗,两人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接下来的两天,时光显得格外平静,两人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不愿意轻易将之打破。然而,即将分离的愁绪和一直被压抑的情绪,总是要爆发的。盛崇即将要离开的那天下午,段媗刚刚接完蒋则桓的电话,就感觉到盛崇情绪不对。
她带着疑惑望着他,却又发现盛崇脸上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当然,之后发生的事情清楚的告诉段媗,这仅仅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在离别的前夕,盛崇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旧事重提,问段媗什么时候可以去叶城。
“我年后去那边看你。”段媗顾左右而言他。
盛崇将她的脑袋固定好,两人四目相对,他神色间带着毋庸置疑的霸道和轻微的不耐烦:“听话好不好,年后就搬过来。”
段媗抿了抿唇,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温柔却态度坚定:“再等我一段时间,我准备充足就……”
“准备充足是什么时候?”盛崇急匆匆的打断了段媗的话:“与其你一个人在这边打拼,去叶城,我帮你岂不是更好?”
段媗有些不耐烦:“我已经说过了,工作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可以接受蒋则桓的帮助,为什么却对我拒之于千里之外?”盛崇的脸色变得阴沉,一向温柔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段媗,你这样,让我觉得很不放心。”
“不放心?”段媗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表情阴沉的男人:“你不放心什么?你觉得我背着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盛崇保持沉默,而在更多的时候,沉默仅仅只是一种默认。
“盛崇,你总是要讲点道理的。你在叶城的事情,我从来不过问,好几个月了,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管那头是音乐震天响也好,有女人说话的声音然后你挂我电话也罢,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也没有干涉过你的工作和决定。”段媗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盛崇:“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女人,所以我就活该得守在家里,等着你有兴趣的时候过来看一眼,没兴趣的时候就扔到一边去,还得断绝自己跟所有男性朋友的关系,以免除你的疑心?”
“段媗,你长点儿心行吗?”盛崇梗着脖子,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被纠成一团,疼痛中带着酸楚:“我家里要接受你,肯定需要一段时间,与其等到日后,将时间提前一点儿,又有什么不好?”
“工作并不是问题,如果你这样执意要留在这里,我只能认为,你是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盛崇的目光中带着审视,眼眸深处却藏着期待。
两人都喘着气,一站一坐,简直是心肝都被对方揉搓了个遍,只觉得再没有比眼前之人更可恨可让人糟心的存在了。
盛崇还待说些什么,却见段媗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响个不停,屏幕上的三个字,恰是这几天他烦恼的根源——蒋则桓。
盛崇想也没想,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段媗动作没他快,只能怒目而视,又试图将手机抢过来。
“谁让你把电话给挂了的!你把手机给我!”段媗气不打一出来,却伤了一条腿,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跟盛崇抢东西,三两下就被对方反抓着两只白皙的手腕,压在沙发上。
盛崇的动作看似粗鲁,却还是下意识的注意着分寸,没有碰到段媗伤着的那只脚。可惜段媗却并不领情,挣扎个不停。
盛崇整个人压在她身体上,将手机调到拨号的那一项,凑到段媗耳边:“你还要给他打电话吗?你信不信我让手机保持通话中,然后做了你!”
段媗顿了一秒,羞耻和怒火瞬间将她给点燃了,她下了死力气,挣开了盛崇抓着她手腕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无耻!”
盛崇简直整个人都惊呆了,他长到这么大,就连他亲爹亲妈都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小时候把家里古董花瓶给打了,都不过是一句淡淡的责备,然后仔细看他的手有没有被割到。他这张脸,还真是一张处女地,结果就被段媗一巴掌给扇上了!
盛崇平日里不是没挨过段媗的打,在床上一不高兴,段媗拧他腰侧的软肉、踹他小腿也是常有的事。但是扇脸可不一样,男人的脸面比天大,更别说是盛崇着种本来就桀骜不驯的男人。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就跟把他的自尊心放在地上踩一样,卧室里头轻轻扇一下,他还能安慰自己是情趣,现在这样的背景和场合,他简直就是要气炸了肺叶子!
“段媗,你可真够烈性的,手敢往我脸上招呼,反了天了你!”盛崇站起身,真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免得他再因此而心烦意乱。
就在这个时候,被他扔得远远的手机,竟然又响了。
段媗下意识的往那头看了一眼,盛崇却误以为她想去接电话,顿时气更不打一出来。他三两步走过去,直接将段媗的手机从二楼窗户里给扔了出去。
段媗:!
“你有病啊!”段媗也发飙了,这不是盛崇第一次扔她手机了,要是以后每次吵架,都以她报废一台手机作为终结,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盛崇回过头,眼睛红成了兔子眼,瞪着段媗。他嘴唇轻轻的颤抖了几下,简直不知道自己继续待下去会干出点儿什么来。
盛崇摔门而去,段媗留在屋子里头,看着一室狼藉,觉得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她环视四周,盛崇放在门口的行李箱,他即便在盛怒之下,也没忘了提走。他总是这样一个精明到无可挑剔的人,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处于狼狈的境界,再愤怒,也会记得给自己留下退路。
反观她自己,却恰好与他相反。她一旦陷入感情之中,爱上某个人,去做某件事,就总是那般的专心致志,不给自己留下丝毫余地。即便摔了个头破血流,在下一个路口再次相遇,她的选择依旧不会变。
段媗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积蓄了一点儿力气,一瘸一拐的上楼拿了钥匙,再下楼出门去捡手机。手机里头还存着不少东西,她必须得捡回来。
盛崇的力气很大,刚才又处于愤怒之中,手机在他手里简直跟铅球一样,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抛物线,被扔得老远。段媗一瘸一拐的过了马路,沿着马路边边上寻找。可惜她当时也没看到手机是落在了哪个方向,只能盲目的一直走。
她伤了一只脚,人又没什么力气,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腿疼,扶着一棵树站在路旁。远处有几个穿着小短裙显得青春靓丽的女学生,对着她指指点点,似乎不太确定她的身份。
段媗知道那是书迷,以往都会大方的打招呼或者签名,现在却只想走得更快一点,不愿被读者看到她这副狼狈的姿态。段媗一时心切,疾走了几步,走进了路边的绿化小树林,却一下没踩稳,差点儿摔倒在地。
身后伸来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臂。段媗心中一惊,以为是刚才的读者追了过来,连忙调整好表情,挤出一丝笑容来。
一转头,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蒋则桓。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蒋则桓扶了段媗一把,让她站稳,有些疑惑的问。
“没……没什么,我好几天没出门了,在家里憋得慌,出来散散步。”段媗道。
她并不愿意将自己的狼狈和痛苦尽数摊开在人前,以获得别人的怜惜和同情。这些年过去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即便她也曾在短暂的时光中,拥有过自以为将是依靠的人,然而最终的事实却告诉她,可以依靠的,永远都只有自己。
就像盛崇,他待她好的时候,真的是无微不至,见她伤了脚,连让她多走一步路都不肯。她想喝水,他去给她倒,她想吃水果,他就洗好了切成小块端到她面前,哪怕她想上厕所,他都能将她抱到马桶边儿上,再出去带上门。
可是,他的感情,就像是他的为人一样,无法掌控没有定性。他摔门离开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脚伤会不会觉得疼?
或许,在他看来,她甩在他脸上的那一巴掌,就是她罪无可恕的凭证,足以抵过她万般的好。段媗承认,那一巴掌扇上去,她觉得很后悔,觉得是自己的错,伤到了他的脸面。如果他没有把她的手机扔出去,没有不管不顾的摔门离开,她会认错,更会道歉。因为那代表,他把她的感受放在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她自然会以之为回报。甚至,那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可是,他就那么走了,所以,她所有的情绪,便成了多余,只能卷成一团扔进垃圾箱里,慢慢的发烂、发臭。
段媗收敛起心中的思绪,被蒋则桓扶着往回走,心中默默的哀悼自己的手机。她不会将她和盛崇之间发生的矛盾冲突,对蒋则桓倾诉,更不愿意解释自己手机失踪的缘由。好在蒋则桓也很了解她,什么都不问,就像段媗真的只是在散步的时候,遇上了他而已。
而就在不远处,一脸阴沉的盛崇将手里屏幕已呈放射状的手机扔进垃圾桶里,孤身一人往前走。此时恰好天空飘下了柳絮般的雪花,盛崇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肩膀上很快就落下了一片白色的雪痕,从背后看,他又高又瘦,脊梁挺得笔直,却透出一种寂寥的落寞来,像是在风雪之夜独自离开温暖巢穴的孤狼,用最后的血性撑着自己的尊严,绝对不肯回头。
段媗被人扶着进到屋子里,才想起来问蒋则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事吗?”
蒋则桓十分的善解人意,道:“刚刚剧本上有个片段想修改一下,但是又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改,所以过来找你商量。”
他并没有说,他之所以过来,是因为段媗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也没有问她,为什么盛崇不在这里,更没有问,为何她的眼眶带着些许的红。
他只是保持着沉默,默默的去厨房为段媗倒了一杯蜂蜜水,再递到她手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与温柔。
段媗道了谢,不仅感谢他扶他回来,更感激他的温柔与体贴。而他的温柔体贴,也正是他身上最让人着迷的地方。
或许,他没有盛崇的尖锐和嚣张,不如他棱角锋利惹人注目,却也不会在不经意间因为自己锋利的菱角,而划伤想要靠近的人。钻石固然美丽,却不会有人将之。裸。露在外,贴着皮肤佩戴,总要将贴肤的那一面,加以他物包裹。
盛崇就像是一颗璀璨夺目的六克拉鸽子蛋,虽然美丽,却要付出昂古的代价和承担感受疼痛的危险。而蒋则桓,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入手生温,用温柔的外衣包裹着内里的坚韧,以最妥当的方式对待握着他的那一只手,这就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爱一个人的方式。
——
手机被扔掉的第二天,段媗就出门买了新的,却并没有换新的电话号码,倒不是为了某人方便,只是为了工作上方便与人联系。让合作伙伴与亲朋好友在找她的时候,不至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
临近年关,段媗之前又翘了几天班,工作便变得格外的忙碌,眼睛一睁开就是满脑子的事,晚上倒在床上便能迅速入睡,感情上的挫折,反而促进了她工作上的勤勉,一时间也算得上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不知不觉,两人就已经半个月没有联系了。段媗正在为《天晴》今年最后一期年终刊忙碌,偶尔想起盛崇的时候,竟然也并不太觉得难过了。
徐志摩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知,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段媗在读大学时,于某本书上见到这句话,当时只觉得意境深重,而在此时才明白其中三味。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真心爱慕的人,原本就是一种幸运。然而,寻觅到,却并不代表得到。感情二字太轻,而现实二字太重,即便相爱,却也不一定就适合在一起。
因此,更应该放开胸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应该过于强求。
段媗经此一事,倒是对情爱一事看得更加透彻,换言之,她成功的催眠了自己,让自己不要去在意。然而和她有着相同处境的人,显然无法从茫茫书海中寻找精神的寄托。实际上,他已经快要被内心的焦躁给打败了。
那天,盛崇原本气冲冲的拖着箱子冲出了门,没走几步,就觉得后悔了。自己的女人,自己不心疼还等着谁来疼宠呢?让上几分又何妨?
于是他转身往回走,到门口处,怕段媗还在生气,便沿着马路走了很久,总算是找回了那只被他扔掉了手机,准备回去道歉。只可惜,眼前的景象在他另一边脸上又扇了一巴掌,告诉他他的举动有多么的多余。
他前一秒出门,后一秒蒋则桓便过来陪伴,若不是段媗叫他,他都找不到第二种解释。
趁他离开,便亟不可待的相聚,盛崇手中握着屏幕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手机,只觉得自己的心就跟那手机屏幕一样,碎成了一地狼藉。
他转身离开,没有他的陪伴又如何呢?她有事业有美貌也有智慧,能将他耍得团团转,自然不缺疼爱她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盛崇自嘲的笑笑,将手机扔进垃圾桶里,上了回叶城的飞机。
翘班果真是要复出代价的,虽然有韦昕彤瞒着,说他不过是去江城处理一些事务,并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但是落下的工作,却还是得补上来。在他有意无意的放纵下,工作量聚增。劳累和繁忙就像是用以戒断毒瘾的药物,然而再多的药,也抵挡不了他对那种销魂蚀骨的味道的想念。
整整半月没有与段媗联系,不能听到她的声音,不能见到她,这对盛崇来说,已经到了极限。除此之外,他离开的那天眼前所见的场景,也不断的折磨着他。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充斥于他的内心,如果他不回去,是不是等待两人的,就真的是分手这样的结局?
盛崇烦躁的将文件扔到一旁,英挺的眉紧皱,不见半分欢颜。他无意识的在电脑上打出了蒋则桓三个字,看着电脑屏幕上穿着黑色衬衫却依旧显得文质彬彬的男人,盛崇猛的将电脑给阖上,推到一边。
出身、能力、财富和社会地位,蒋则桓有哪一样比得上他?可是,段媗却偏偏更加喜欢‘同行’‘性格温和开朗’的男人,这样的标准,简直就像是为蒋则桓量身定做的。更何况,盛崇知道自己有一点,跟蒋则桓比起来差到了天边——家庭。
段媗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两人婚后,过的日子也绝对不可能舒坦。盛家是大家族,盛瀚的妻子和盛楠如今的女友,虽然家世比不上盛家,却也是大家出身,段媗要是进了盛家门,难免被人拿来与她们比较。
但是如果段媗选择的不是他,而是家世普通的男人,经历的磋磨便比与他在一起,要少得多了。
他心中清楚,段媗虽然有事业心,但是野心却并不膨胀,未必就看得上盛家儿媳这个名头。她的公司日后要迁移,也不一定要迁移到叶城,上海、深圳乃至江浙一带,都能满足公司发展的要求。而他那样急迫的让她过来,不过是怕自己守不住她。她已经够富有了,放在普通人身上,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达不到的成就,她短短四年就已经达成了。有没有他,她日后都会光鲜亮丽越发迷人。
或许多年之后,她回想起他,只会将他当成一段普普通通的初恋,除了回忆中的甘甜,什么都不会剩下。而她身边,自然会有志同道合有共同语言的男人相伴。
盛崇颓然的低下头,觉得自己真的要败给这个女人了。可是,偏偏现实有又让他无法走开,系统任务还在继续,他得先完成事业线的收购任务,才能有自由的时间。
在这一刻,盛崇觉得系统的存在简直让人无比的烦躁,简直让人恨不得去卧佛寺找个和尚驱邪!
(系统:呵呵)
——
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年关,在大年三十那天下午,盛崇下班后试着给段媗打了电话,结果一如既往的没人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换了电话号码。盛崇想联系包雨诗,却又拉不下面子,只得徒劳的一遍一遍拨打烂熟于心的那个号码。
而在段媗这头,何佩兰看着嘀嘀嘀响个不停的手机,问段媗:“媗媗,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段媗凉凉的看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一眼,干净利落的挂了电话,然后手机直接关了机:“没事,骚扰电话而已。”
盛崇这头听着冰冷的女声念着关机提示,愤愤的想将手机给扔出去,又想起了之前扔了段媗的手机,导致她现在都不肯接他电话的噩梦,只好将手机放在桌上。这个毛病不能惯着,不然下次吵架大概又要吃苦头了。
可是,他们之间,还有下一次吗?
盛崇一脸落寞的开车回家,这夜偌大的盛宅总算是显出了几分热闹的人气,一家齐聚。盛崇调整好脸色吃完年夜饭,一个人坐在天台抽烟,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他儿时受了委屈或者思念母亲的时候,便喜欢独自坐在这里,吹着袭袭的夜风,独自看天。十六岁回国之后,他在老宅住了两三年,这个习惯也很好的保留了下来,不过当时他可不是因为思念韦若秀而落寞,更多的是骤然回国,在一个大家族中,前头优秀的长兄和对他期望甚高的父亲,给他的压力,当压力无法排解的时候,他就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天台,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学会的抽烟。
以至如今,他坐在同一个地方,又开始了儿时的心路历程,开始默默的思念一个人。可惜,在他小时候,天气晴朗的时候,天空中还能看到点点繁星,而现在却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墨蓝夜空。
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年幼时的委屈和年少时的郁郁不得志,在他记忆里,是个充满了悲伤的地方。在江城时,他曾经想过,如果段媗和他一同到了叶城,定要找一个天气晴朗的夜晚,在此处留下一些快乐的记忆。可惜,还没等到她来,他就又开始创造新的悲伤回忆了。
盛崇在这里抽了还一会儿烟,夜空中一点橘红的星星之火若隐若现,像是他忽明忽暗的心情。盛崇深吸一口气,将烟拧灭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过完年就去把老婆哄回来。晚点过来就晚点过来吧,总比玩完了要好。又或者,他可以用点儿别的手段,先把人给定下来?
盛崇慢慢悠悠的下楼,经过庭院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亭子里头,盛琪和唐云哲搂在一起,两人搂在一起看着不远处天空中绚烂的烟火,顿时气的踢了一脚地上的草皮。秀恩爱死得快知不知道?要亲亲我我,就不能躲在房间里头亲昵吗?在外头秀什么恩爱!
一时间盛崇只觉得落寞非常,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草地上看烟花。这个时候,哪怕没有佳人在怀,来个电话也是好的啊!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他的愿望,不愿意让他在新年的最后一晚难过失落,于是,盛崇心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瞬间惊喜的瞪大了眼睛,飞速将手机掏出来。
结果上头硕大的何月白三个字,让他简直恨不得把手机给扔出去。他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关系。在这种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时候,他实在是不想再增添点儿事情来让自己更糟心了。然而,手机屏幕变黑的那一刹那,他却突然想到了远在江城的段媗。
她将手机关机的时候,对他的态度,就像是他对何月白一样呢?
——
段媗在家中过了一个格外舒坦的年,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然后写一写稿子构思一下年后的计划,一天就这么平淡如水的过完了。于是等到大年初五那天,蒋则桓约她出门的时候,她还有点儿没缓过神来。
脚踝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可以穿上漂亮的高跟鞋,段媗化了精致的妆,里头是一件高领毛衣,外头罩着米白色的风衣,提着包出门。
何佩兰见她匆匆忙忙的,便问道:“媗媗,到哪里去啊?”
“我出门吃饭,晚饭应该也不用准备我的了,妈,要我带点什么东西回来吗?”段家颇为守旧,一年前三天不花一分钱,什么都不买。
“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带点儿青菜回来吧,家里没菜了。”何佩兰道。
段媗点头,表示记下了,迈着轻快的脚步下楼。
蒋则桓的车就停在了她家小区大门外,倒是免了段媗自己开车的难处。她穿着高跟鞋,要开车还得进车先换鞋,想一想都觉得麻烦。
“大过年的,怎么不呆在家里好好休息?”段媗坐在副驾驶座上,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蒋则桓原本还想帮她系安全带,不想段媗自己将事情全做了,只好干看着,道:“我又不像你,一年也就过年这几天能睡个囫囵觉。”
段媗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对蒋则桓说:“我妈说过年要吃好一点儿,每顿饭都是大鱼大肉,我吃得腻歪死了。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口味清淡的餐厅,我们去吃东西,之后再吃点冰淇淋水果沙拉什么的。”
蒋则桓自然应允。
两人在外头吃了一天,大部分时候蒋则桓只是看着,给段媗夹菜、递纸巾,可是,即便就这样看着她,也让他觉得很幸福。
两人坐在甜品店里,段媗将手机放在桌上,盛崇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虽然她很快就将之挂断了,蒋则桓却还是看到了那上头的名字。
他目光深沉,看着段媗,语气温和又带着些忧虑:“你现在,和他还有联系吗?”
段媗没摇头也没点头,显然是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蒋则桓脸上的忧色更甚,他抿了抿唇,一贯温和的脸上,竟然显出一种难得挣扎来:“段媗,如果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一定要考虑清楚。盛家的男人,大多花心,你不要被他一时的温情给骗了,日后感情淡了,他翻脸比你翻书还要快。”
段媗疑惑的抬起头,蒋则桓很少背后说人,更别说是这样刻薄的言论。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蒋则桓的语气中,对所谓的盛家人,显得又熟悉又痛恨呢?
------题外话------
那啥~下一章应该就是见家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