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一轮圆月悬挂在似乎被浓墨浸染过的天空,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柔和的月光悄悄地透过窗扉,轻轻地洒在李开的身上。
他正枕着自己的手,一双眼睛如天上的明星,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的白盘。
渐渐地,一片云移了过来,遮住了圆月,而圆月却用皎洁的月光给遮住自己的云镶上了金边。让一片在黑夜中本是无法看到的云显得煞是好看。
“原来月也懂宽容,也懂慈悲,也懂舍己为人啊。”李开心中感叹。
随即,那一道长廊,那一尊尊佛像,又毫无预兆地在李开的脑海中浮现了。
特别是佛像所持的佛门手印,种种佛印千变万化,让李开目眩神迷。其中蕴含着绝妙的佛法真理更是让李开心向往之。
“佛印。”李开躺在床上将这两个字低声地念了一遍。
“在少林寺中,谈及佛印的造诣,莫过于达摩院首座尘心师叔了。真想一窥佛门手印奇妙堂奥啊,不如,我明天就去接尘善师叔五十招吧。”李开心中盘算着,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一夜酣睡。
当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时,李开就醒了。
然后,整个少林也醒了,像一锅水般沸腾起来。
呼喝声、劲风声、断木碎石声、兵器碰撞声、拳脚交战声、劲气爆破声声声入耳,交织出一幅少林清晨练功的图景。
但李开却没有出门和师兄弟一起练功,他只是盘坐在床上调息吐纳。
只见李开的小腹随呼吸有节奏地一涨一缩,佛门真气已在他的任督二脉之中运转九周天。
他要保持最佳的状态来迎接尘善大师的十招。
“哦,你要接我十招?”尘善大师乍闻李开的请求,脸上有点惊讶。
“你在罗汉堂没多少时日,就想接我的十招了?”尘善大师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李开,道:“释开,你要知道,练功切不可急于求成,不能自己手里的一碗饭还没吃光,就盯着另一碗饭了。”
“我只是想看一看我自己的实力而已,或许,一不小心我就能接得住你的五十招了。”李开恭敬地道。
尘善大师听了李开有些孩子气的话,不禁哑然失笑,道:“我这十招,不是‘一不小心’就接得住的,况且,不管能否接完我这十招,感觉都不好受啊。你想好了吗?”
“嗯!”李开坚定地点了下小脑袋,稚嫩的目光中竟有连一些成年人都没有的坚毅。
尘善大师赞了一声“好”,便一步一步地走向罗汉堂前的一片空地。
尘善大师每走多一步,他的气势便提升几分,对跟在他身后的李开的压迫感也强了几分。
“不能怯!”李开在心中提醒自己,未战先怯,那么在对敌的时候自身的气势便会薄弱几分,发出的劲气便会减弱几分,反应便会迟钝几分。
李开心中想着,暗暗地运转了丹田中的真气,他的瞳孔竟有淡淡佛光一闪。
李开的气势竟也在上升着。
突然,尘善大师停住了身形,缓缓回身。
李开也停住了身形,一双星目紧盯着尘善大师,不放过尘善大师每一个小动作甚至是每一块肌肉的耸动。
“尘善师叔请手下留情。”李开双手合十,恭敬地道。
尘善大师也双手合十,还了个礼,低低地念了声:“阿弥陀佛。”
随即,一股强劲无比的气势骤然以他自己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发开来。
地上火红的落叶突然像一只只蝴蝶飞扑到空中。
树上还未下落的红叶亦被这惊人气势震下。
李开的僧袍,也因气势爆发所形成的劲风而鼓起。
在漫天落叶之中,尘善大师的拳头竟忽然在李开的眼中放大。
这赫然是罗汉拳法,但这一拳,比李开见到过的任何一拳都快上百倍。
尘善大师的身上已有淡淡佛光笼罩,他的气势依旧不减,他的拳头已接近李开的鼻梁。
李开的鼻梁已有滴滴汗珠渗出,面对如此攻势,他惊而不慌,脚跟一震,整个人在落叶之中翻转。
尘善大师的迅猛一拳堪堪在李开的鼻尖擦过。
纵使未击中,但这一拳所带起的劲风,给李开留下了一脸火辣辣的疼痛。
李开身在空中,双掌骤压,掌心吐出一股刚猛劲气,发出彻耳的空爆声。
他的身影又在空中翻了几翻,在离尘善大师数丈远的地方轻轻落地。
李开还未回气,尘善大师的拳头又攻过来了。
尘善大师的这一拳,竟带动了四周的空气,漫天的落叶竟都往李开压去。
面对避无可避的劲气,李开只伸出了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拨。
便是这轻轻一拨,李开拨中了劲气的最强点。
借着劲气的反弹之力,李开的身影竟像一支劲箭倏地想左冲出数丈。
尘善大师的第二招再度落空。
如此破招之法,勇气与眼光缺一不可,尘善大师的心中不禁赞了一声:“好!”
第三招!
第四招!
第五招!
第六招!
第七招!
第八招!
李开凭借着智慧和勇气,险险避过。
不过李开也几乎用上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还有两招!李开振了振精神,以防自己的心境因还剩两招的兴奋和期盼而有所波动。
第九招来了!
李开想避。
但他发现自己的身形竟变缓了。
尘善大师已造出了一个劲气场,紧紧地锁住了李开的身形。
尘善大师拳头的中心,仿佛就是一个漩涡的中心,将李开往他的拳头吸去。
这一招,真的是避无可避。
突然,李开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尊尊佛像所持的佛门手印。
下一刻,他仿佛心有所悟,右手手指微曲,那姿势竟隐然与某一尊佛像所持的手印重合。
夺目的佛门金光忽现李开的右手。
李开的右手,向已至胸前的拳头印去。
“砰!”
劲气相击之声轰然爆发。
惊起林中飞鸟一片。
李开也像一只飞鸟,往后飘飞。
然后,尘善大师身影疾冲,他散发着佛门金光拳头,已拉成了一条金色的长线。
顷刻间,又到了李开的胸前。
这一招的速度,竟然比第一招还要快上数倍,李开已来不及反应。
于是,李开下意识地用拳头往尘善大师的拳头击去。
这一拳,乍看是毫无章法,只是随意所出,但其威力,竟是大得惊人。
两拳相撞,拳与拳间迸发出一股庞大的劲气,形成一团飓风,往四面八方卷去。
李开不断地向后急退,意欲将尘善大师这一拳的劲气卸掉。
尘善大师的身形也已停滞。
李开咬了咬牙,后腿用力一撑,勉强地停住了身形。
身形停下,右手的酸麻立即传到李开的心中。
“尘善师叔说的果真不错,这十招,无论是否接完,都不好受啊。”
李开抖了抖仍然酸麻的右手,心中暗道。
“天荒拳劲,开儿,你修炼了天荒拳法?”尘善大师边向李开缓步走去,边问道,语气中似乎带有少许惊讶。
“天荒拳劲?”李开心头一震,“难道我翻看了那本《天荒拳法》之后,竟在潜意识中将天荒拳劲记了下来?难怪刚才我下意识击出的一拳,会有如斯威力。”
“而且,尘善师叔竟也知道《天荒拳法》,难道师傅和各位师叔都已知道藏经秘阁所在?”
李开心念急转,答道:“尘善师叔,我只翻看《天荒拳法》,并没有去修炼。”
这回轮到尘善大师心中一震。
“只是翻看了一下,便已领悟到天荒拳劲,并在潜意识中将拳劲发出。这是何等的悟性?这是何等的资质?”
尘善大师眼中惊讶只一闪而过,微笑着道:“开儿,你已接了我十招,达摩院、般若堂、戒律院,你欲往何处?”
“达摩院!”
李开脱口而出,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的神色。
尘善大师见李开回答得如此之快,心中愕然,但转念间想起李开抵挡自己第九招所用的手法——佛门手印,心中便已恍然。
“你想研习佛门手印,好,尘心师兄是天上天下屈指可数的佛印大师,他在佛门手印上走的路,比我甚至是你的师傅和你的其他几位师叔远多了。”
尘善大师边笑着说边拍了拍李开的肩膀,随即口中念念有词,用灵犀传音术,将李开将要到达摩院的消息,传给尘心大师。
达摩院,果然比罗汉堂小许多,人也比罗汉堂少了许多。而尘心大师,并不如尘善大师一般高大魁梧。
他身形瘦小,就如一根干枯的木柴。他那干瘦的脸上,被岁月刻下的一道道深刻的皱纹似乎变得更深了。他的一双眼睛仍如一潭清澈如镜的湖水,平静而深邃。他下巴花白的胡须,脸上花白的长眉,轻轻地垂下,显现出一种平和,慈祥。
尘心大师是一个人们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的人,李开在那天晚上看了尘心大师一眼,即使千万年后,尘心大师平和,慈祥的面孔,也肯定会存在李开的心中。
李开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佛礼,道:“弟子释开,拜见尘心师叔。”
尘心大师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的事我已知晓,你到达摩院来,是练武功,抑或是修佛法?”
“弟子想研习佛门手印。”李开恭敬地道。
“佛门手印?好。”尘心大师边道边伸出了自己枯瘦的右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