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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无法切断的联系:欧内斯特·诺·杰里柯(1 / 1)

十七年前。

暮霭如平常一样笼罩了午夜堡,这座古老的城堡在黑夜下显得格外深沉,宁静和黑暗包围着她,安宁而祥和。

这里是午夜伯爵温斯顿·诺·杰里柯的城堡,这位享誉帝国的大学者已经在这片乡村里隐居了二十多年,即使人人都知道他学识渊博,才干出众,可这位伯爵始终不愿意离开自己那座古旧的城堡。

他甚至连帝国议会的召集都回绝。

这也致使一些人怀疑温斯顿伯爵是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怪癖,但是每当有这些言论出现时,帝都诸多真正了解温斯顿的人就会站出来辩驳这种声音。毫无疑问,温斯顿伯爵虽然不曾涉足于政坛,但是对于那些大人物而言,他的影响力绝对非同一般。

也正是因为温斯顿伯爵所具有的这种影响力,午夜堡一直非常的宁静,没有谁会愿意来这里打扰温斯顿伯爵。

恰如这座古堡优美的环境氛围,这里的人也享受着悠然的生活,一入夜,城堡里的灯便熄了,仿若是提醒人们早早休息。

几乎所有的人都遵守着日落而息的规矩。

二十三岁的欧内斯特借着月色,温情凝视着自己的妻子伯莎,他们刚刚结婚,伯莎就已经怀上了欧内斯特的孩子,而怀孕的女人最容易犯困,入夜就休息的生活作息恰好有利于孕妇的休养。

不过,对于二十多岁的年轻丈夫而言,这个时间可还没有那么容易睡着,欧内斯特的精力仍旧充沛,但他是一个顾念家人的人,因此他不愿意去享受夜晚的娱乐,而是留在卧室里陪伴妻子。

哪怕只是静静看着妻子的睡颜,对欧内斯特来说都是一种由衷的喜悦。

然而,任何的温柔恬静,都会有被打破的时候,那种享受,本就是很奢侈的事情。

房门被轻轻敲响,大概敲门者也知道里面的孕妇在休息,所以敲得很轻,不想惊醒伯莎。

欧内斯特起身去开了门。

“父亲?”

因为房间和走廊上都没有灯光,门外的人被笼罩在阴影看不清楚,但是欧内斯特毕竟是温斯顿的儿子,紧紧凭借身影,他就能认出那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年轻的欧内斯特也不免稍稍有些疑惑。一直以来父亲温斯顿都是一个很恪守生活规律的人,尤其是这几年,父亲经常在白天就会犯困,很少看到他在夜晚来找自己。

“嗯……”温斯顿站在门外的阴影里,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落不到他的身上,“你还好吗?”

“我很好……”欧内斯特更加疑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问这样怪的问题。

沉默了片刻,温斯顿接着问道:“你的妻子和孩子呢?”

欧内斯特回头望了眼还在床上安睡的妻子,然后回答道:“他们都很好,怎么了,父亲?今天的您似乎有些……奇怪?”

“是吗……”温斯顿的话句很短,而且话句之间的间隔很长,似乎每一句话都要花他好多功夫和精力去思考。

“我要你离开这里,欧内斯特,你必须尽快离开午夜堡,到德为得去。”

“为什么,父亲?”欧内斯特不解的问道,同时他本能的感应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是德为得发生了什么吗?父亲,您今晚来找我,还要我离开午夜堡,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使得您要这样做?”

“我不能告诉你……”站在阴影里的温斯顿还是很寡言,他的每一句话后面都隐藏着更多没有说出来的秘密,“你只要记住,不要回来午夜堡,也不要继承我们家族的头衔就好,你必须记住这件事。”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的对话让欧内斯特非常的不安,他忍耐不住,上前握住了父亲的手臂,“请您告诉我,父亲,为什么您不肯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阴影中传来了一声叹息,欧内斯特隐约看到父亲摇了摇头,但是又看不分明。

“相信我,欧内斯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因为我是爱你的,我的孩子。”

温斯顿缓缓向前走了两步,而欧内斯特也顺着父亲的步伐倒退了两步,退进了房间里。

随着月光落到身上,温斯顿的样子终于也清晰的显露在了欧内斯特的面前。

和平常那位风度翩翩的午夜伯爵截然不同,温斯顿那双本应充满睿智的双眼中满布着血丝,面孔显得非常憔悴,干巴巴的皮肤把皱纹都挤出来了,纵横的经络不正常的凸梗着,看起来异常的吓人。

“父亲!”欧内斯特大吃一惊,他完全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突然间变成了这副模样,明明晚餐的时候温斯顿还和平常一样,为什么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就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不要管别的事情,我们的时间不多。”温斯顿摇了摇头,那双眼白都被血丝挤没了空间的眼睛倒是很沉着,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变化而产生任何的焦躁,“你马上带着伯莎离开这里,听我的,不要多问,只要离开这里,并且记住永远不要回来,这就足够了。”

“那你呢?”看到父亲这副面容,欧内斯特明白事情一定严重得超乎自己想象的极限,他也不再坚持追问,反而开始担心起父亲来。

“我走不了的,孩子,我被这片土地束缚得太紧,我已经和这座城堡融为了一体。”

欧内斯特呆呆的看着父亲,他不明白温斯顿的意思。

“快走吧。”温斯顿拉起欧内斯特的手,把一柄剑交到他的手里,“今后的路途湖非常危险,你必须小心,牢记,不要回来,午夜堡对你而言是绝对不可以再踏足的禁地!”

欧内斯特紧紧抿着嘴唇,眼眶中有些湿热,但是他没有发声,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唤醒了妻子伯莎。

伯莎是一位很温柔的女性,甚至可以说温顺,她听了丈夫简短的话,甚至都没有多问,只是把疑惑憋在自己心里,然后就跟着丈夫和温斯顿走了。

甚至连看到温斯顿那可怕的面貌时,她都忍住了自己的疑惑。

他们也没有收拾什么行礼,因为温斯顿强调时间不多,尽管这位伯爵的行动看起来很有余裕,但是从他一直背在身后紧紧反握的手势中,欧内斯特可以感觉到父亲隐藏在内心里的焦虑。

马车早已经准备好,德尼兹男爵等在大门处,带着两个仆人,连火把都没打,就站在黑暗中。

“老爷,都准备好了。”看到温斯顿过来,德尼兹男爵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把马缰交给仆人,走到欧内斯特的身边,“少爷,请和夫人上马车吧。”

在黑暗中,欧内斯特看不清楚这位从小教导他剑术的男爵的真切面容,但是本能的,他觉得今晚的德尼兹男爵让他有些不安。

或者说,这整座夜幕中的午夜堡,都让欧内斯特感到非常的不安。

“伯莎,你先上去吧。”欧内斯特扶着妻子上了马车,在他自己也要上去时,欧内斯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忘了眼站在城堡前的父亲温斯顿。

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跳下马车,跑向父亲。

“我们一起走吧,父亲。”欧内斯特抓着温斯顿的手,想把他带走,“只要我们在一起,困难总会有转机的。”

温斯顿生硬的把手抽出来,同时转过身去,背对着儿子。“快点离开,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我的命运早已注定,很早以前我就放弃了自己的自由,而在变成我这样之前,你还有机会,离开这里,趁现在,这是你唯一脱离这个诅咒的机会。”

“到底是什么诅咒?父亲,你让我永远不要回来午夜堡,而你却要呆在这里,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你!”

“那么你就不要担心我!”温斯顿猛地转身,同时拍开了欧内斯特的手,“尽管恨我好了,把我当做你最大的仇人,把午夜堡当做你这辈子最厌恨的地方,用仇恨来坚定你自己的信念。然后远离这里,远离午夜堡,远离午夜伯爵!”

他密布血丝的眼睛中闪动着疯狂的神色,这是从来不曾在这位睿智冷静的伯爵眼中出现过的神情。那种疯狂中,不仅仅是躁动和狂乱,紧缩的眉宇和颤抖的眼瞳更像是在忍受痛苦。

或者说,在克制自己的疯狂。

“父亲……”

欧内斯特也被温斯顿的表情吓了一大跳,但是他还是不肯放弃劝说,可当他准备再一次抓住父亲的手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声。

“欧内斯特!”

听到妻子的大喊,欧内斯特连忙转头,看见的却是一幕令他怀疑自己眼睛的场景。

“伯莎!”

仆人驾起载着伯莎的马车,而那车轮像是张了翅膀一般,竟然飞到了天上。而黑暗中,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欧内斯特不禁想起午夜堡庭院中那些造型怪异令人生畏的雕像。

难道真的有恶魔在这座城堡布下了玩弄人类的诅咒?

欧内斯特来不及想更多了,他看到德尼兹男爵缓缓走过来,不过这位午夜堡总管的步子很僵硬,与他以往的矫健步伐很不一样。

“少爷。”

欧内斯特看着走过来的德尼兹男爵,不由的握紧了剑。

“这是……”

德尼兹男爵走出阴影,借着城堡门前微弱的提灯光亮,欧内斯特看清了他空洞的双眼。

“无法改变的诅咒。”

“咣”

双剑交击,欧内斯特退了一大步,他的剑术完全是德尼兹男爵教的,和这位老师比剑,他不可能是对手。

“退下!”温斯顿向前跨出一步,挡在儿子身前,对德尼兹男爵大声喝道,“这是我的命令!”

德尼兹男爵站在原地,没有后退的意思,但也没有继续进逼。

“快走,欧内斯特,你必须马上离开!”一边阻挡着德尼兹男爵,温斯顿一边对自己的儿子大声喊着。

“可是伯莎……伯莎她……”

欧内斯特不肯迈动步子,他盯着天上,他的妻子还被留在那马车里。

“即使只有你一个人,也必须离开这里!”

温斯顿猛地伸手抓住欧内斯特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拽到身前,用布满血丝的可怖双眼盯着他。

“你就当是仇恨好了,恨我好了,立刻离开这里,然后永远不要回到午夜堡!”

被那双仿若有魔力一般的眼睛盯着,欧内斯特一时失了神,愣愣的点了点头。

“走!”温斯顿用力的一推欧内斯特,把他推开,而这就好像是一个信号,欧内斯特下意识就拔腿跑了起来。

德尼兹男爵马上打算去追,可是温斯顿再次拦住了他。

“抱歉,老朋友。”温斯顿歉然的看着德尼兹男爵,“如果你不是在这个受诅咒的家族做总管的话,或许我们就不必如此了。”

德尼兹男爵的眼神依旧空洞,麻木的脸上没有因为温斯顿的感慨而产生任何变化。

反倒是温斯顿,突然大变了脸色。

他看到,在德尼兹男爵的身后,有一个骷髅鬼影若隐若现。

“我亲爱的孩子,你觉得,这样杰里柯家族的义务就结束了吗?”

“阿特洛波斯……”温斯顿的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更多的话来。

“你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温斯顿,你早该知道的。当你生出想要逃离午夜伯爵的义务这个念头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想法。”

“有什么想法,能够瞒过作为人类意识集合的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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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午夜堡数十公里的荒野,欧内斯特望着隐约浮现的朝阳,脸上露出了迷惘的表情。

“我,为什么会……”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很混乱,甚至对自我的身份都产生了怀疑,他唯一明确的,就是内心里那股强烈的情感。

“不能忘记……我不能忘记什么?对了……对,我不能忘记……”

欧内斯特的眼睛渐渐有了聚焦,碎裂的记忆以错误的顺序重新拼接,在他的大脑里组成了新的虚假人生。

“是的,我不能回到午夜堡……没错,我恨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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