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随我进厨房帮忙吧。”
闵宗海喜滋滋地进去了,半响之后,便哭丧着脸,一边打发蛋清,一边说道:“为何要如此做?这不是折磨人么?”
“夫人说了,要想吃到世间极品美味,自是极幸苦的。”维珍总是将崖儿的话记得清清楚楚的。
“快别说了,方才答应王大人十日后送一个新品蛋糕,得加紧时间琢磨才是。”崖儿搅着牛乳说道:“还有,我们平日里都是这么做的。说帮忙的是你,如今又喊不是人做的,好的坏的,都让你说尽了。”
“好了,发了,我又没说不做。”闵宗海加快手的速度,“这不是说了一句么,却招来这多话。”可没搅几下,又慢成乌龟了。崖儿看着直想笑,可又不能笑,不然就破功了,只得忍着......
几人一连试了两日,终于做出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蛋糕来。崖儿宣布道:“好了,试做成功!八日后,各人负责各人的,别失了今日的水准!到时让王大人不满意了,我们这面包坊也别想开了。”
闵宗海一听,顿时苦脸了,“啊?还要我做?”
崖儿拧眉,“你不想做了么?”
......
隔日,典吏闵宗辉,捕快季礼、马奎,账房闵随敬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美味情缘。
容珍哪儿见过如此阵仗,忙不迭叫了闵宗海与崖儿出来。
闵宗海行礼笑道:“各位官爷,不知何事光临?”
季礼是老一辈,众人自是以他为先。“闵老板,我等今儿只是奉命盘查,你配合即可。”
闵宗海抱拳道:“不知季捕快要查甚么?”
“有人告你们漏税,只把账本拿来叫闵账房查查。”
“漏税?我们每月可是按时足量交的,绝不敢欺瞒!”
季礼把刀往桌上一放,“有没有欺瞒,查过便知。”
旁边的客人见了明晃晃的刀,吓得慌乱而跑。崖儿也无法去计较有无结账了。
“不知是查了几家商铺?”
一旁的马奎不耐烦道:“独告你一家,自是只查你一家。如此啰嗦,漏税怕是属实吧!”马奎人高马大,气势逼人,此时横眉冷对的,好不蛮横!
闵宗海朝崖儿使了个眼色,崖儿便去了。
“各位差爷坐,容珍上茶。”
容珍上了茶后,崖儿也拿来了账本,并放在闵随敬的面前。
一时静默无语。
半日后,闵随敬对季礼摇摇头,季礼看了一眼闵宗辉,面不改色道:“只一本吗?”
“是,开张时日不长,只一本。”
“不对吧,即便你们开张时日不长,但你们的生意可好得不得了,不可能只有这点。”
崖儿说道:“官爷,此店是小女子在打理,卖价不高,生意再好,利润也只那么多。我们只是小百姓,不敢不奉公守法。”
马奎哼了一声,“小百姓?犯法的常常就是小百姓!”
闵宗海无奈道:“官爷,小店确实只有一本账本啊!”
季礼猛地一拍桌子,“搜!”
闵宗海与崖儿惊了,这些人都是明搜实偷!身后方才回来的李五见此情景,手握得青筋凸起,一脸愤怒,欲上前理论,被崖儿悄悄拉住。崖儿示意他去后院,他立即明了,偷偷退了出去。不怕顺手牵羊,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众人正要进去搜时,一个威严醇厚的男声响起,“慢!”墨逸一袭青色暗纹长袍,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闵宗辉眉心一皱,退至一边。
季礼抱拳上前,笑道:“墨公子,久仰,不知有何指教?”
墨逸扫了一眼崖儿,又在闵宗海身上停留了片刻,才道:“不知差爷要搜甚么?”
季礼笑道:“有人告美味情缘偷税漏税,属下来查查。”
“哦?那查出来了么?”
“尚未,正要进去搜寻证据。”
“既无证据,何以搜查?”
“呃,这……”
“你等还是有了证据再搜吧。”墨逸也不再理会季礼,又向崖儿道:“闵夫人,许久未见,可好?”
崖儿还礼,“还好,多谢墨公子。”
“听闻知府王大人甚是夸赞美味情缘的生辰蛋糕,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品尝?”
崖儿会意,笑道:“墨公子怕是来晚了,方才知府府上王管家已来知会,凡是送到知府的蛋糕均不可售卖。”
墨逸惋惜道:“可惜!”
“若墨公子不嫌弃,我可做别样蛋糕与你品尝。”
墨逸惊叹一声,“甚好!”
一旁的季礼等人已经震呆了!他们即将要得罪一个甚么样的人?
一一赔礼道歉后,灰溜溜的走了,只闵宗辉至始至终无一言语,他深深地望了闵宗海与崖儿一眼,亦追了上去。
闵宗海见官差已走,便不再装样,对墨逸抱拳道:“多谢墨公子!”
“哎,小事。相信荣知县不敢再寻你们麻烦了,”墨逸摆手,又自顾坐到一旁,笑道:“闵夫人承诺的蛋糕不知何时可尝到?”
崖儿欠身道:“稍等。”便往后厨去了。
闵宗海坐到墨逸对面,让李五上茶。
二人不吃茶也不言语,相视而笑。男人之间,有时不说也明白。
夜晚,闵宗海搂着崖儿,躺在床上。
她问道:“你说今儿的事与不与他相干?”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也许吧。”
“为何?”她从他怀里仰脸看他的模样甚是可爱,惹得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脸,直至她皱眉抗议才放过。
“宗耀得罪了耿于怀,被抓进牢里了。”耿于怀是耿家二房次子,经营着家族名下的两个铺面。
闵宗海未提的是,他去木材行时,碰到过刘叔,他央他帮忙,因无门路便没应。岂料刘叔恼羞成怒,骂他见死不救,若不是因为他,刘香韵也不会嫁给闵宗耀。为此,今儿又见刘叔在木材行门外徘徊时,他才折回。不见不烦!何况又不是顶大的事,关些时候或赔些银子便是,何至于此?
“与我们何干?”
“耿于怀开了一个糕点房,听说也卖面包,只是不得法,入不了口。”
“呵,果然是来偷秘方的!不过即使让他们在跟前儿,也仿不来!”
“为何?”
崖儿神秘一笑,“我有一味秘方,唤名汤种,只有我知道如何做。”
“维珍也不知么?”
她摇头,继续道:“暂时还没打算告诉她。虽然我们很好,可毕竟才几个月,以后再看吧。”
闵宗海就此放下不提,又悠悠道:“我们最近的生意甚好,看来墨大公子出力不少。”
她扇扇鼻子,好笑道:“酸死了!”
被猜中,他有些抹不下脸,狠狠地瞪着她。
崖儿笑够,道:“我亦有好些日子未曾见过他了,怎知?”
他想问她对墨逸的心意,又恐若本无意,被他一说又生出些许,可就弄巧成拙了!便压在心底,不再提起。
四月十五,凤凰节,昌城一年一度的凤凰赛亦是拉开帷幕。
崖儿因不感兴趣,便未参加。不过,她还是去了比赛现场,得为孙小花捧场不是?
凤凰赛其实很简单,各家女子拿出绣品供人品评,最后由三位德高望重之人选出佳作,胜出者可得金百两,并进入工纺局为朝廷效力。
崖儿赶到时,比赛已开始。她挤到孙小花身边,左右未瞧见吴小子夫妻,便问了。孙小花望着前方,无心答道:“莺嫂子的腿扭了,哥哥送她回去。”
宽阔的台上,端坐着三个气质慵容的昌城商界老大:耿记商行耿文学、威天酒楼盛大、锦绣庄梁锦娘。
几个士子文人已初步选出三十幅绣品,依次挂于场上,再由三位品评人做最后甄选。
台下呼吁最高的是盛大的女儿盛牡丹,一幅傲世九重花海图当中而挂,甚是宏伟!
另一位炙手可热的绣品便是江南烟雨图,乃县令荣大人的侄女荣融所绣。
远远的,崖儿瞧见了孙小花的绣品,再看其他,便已心中有数。另有刘香韵、二丫、冯思思均在列,刘冯二人倒还好,不想二丫竟然榜上有名!她的绣品,她亦是见识过的。看来无论在哪里,哪朝哪代,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徇私舞弊,无处不在!
三位品评人陆续观看众绣品,半个时辰后归位,提笔在纸上写下心悦作品,交与宣判官。
“现在宣读三位品评选中的绣品。”宣判官宣判道:“群芳荟萃。”话毕有婢女将一幅百花争艳花卉苏绣从墙上取下,拿到台上展示。
台下一片哗然!
此绣虽精致,但无神无韵,算不得新奇,针脚亦不是最好,泛泛之辈而已!
“群芳荟萃。”宣判官不理他人质疑,一脸笑意继续读道,待看到第三页纸时愣住了!他转头扫了一眼三位品评,还是念了第三幅绣品之名:“雨过天晴。”
孙小花激动得抓住崖儿的手,无语凝噎。
婢女抽走孙小花的绣品,挂于展台上。只见露珠悬挂于绿草叶尖,晶莹剔透,似滴未滴;各色的花瓣耸入云间,辨其形,观其色,才得知乃月季、芍药之流;淡蓝的天空拌着白云,溢满白布!
人站于之前,似蝼蚁站于野间,天地万物,硕大无比!
一如苏公有诗曰:寄蜉蝣于天地,渺苍海之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