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水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一睁眼,便听到外面闹哄哄响成一片。
他顾不得旁的,一翻身坐起来。这才感觉到,腿上好像舒服了很多,一扯裤腿,果然,伤口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细细的上过药了。他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由于吵闹而引起的怒火瞬间熄了下去。
推开屋门,院中的乱象顿时尽显眼前。
一大群人围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嗐,让一下。”魏水上前,拍拍外围一人的肩膀道。
那人正跳着脚的跟着里头的人叫骂,突然被打断,心情当然不好。一转头,刚要发火,便看清了魏水的长相。登时张大了嘴巴,不自觉地让开了身子。
魏水那日当街在腿上刻字,围观的群众可不少。尤其是冯捷带去的一众小喽啰们,那是全都看得真真切切。此时又一次见了魏水,哪里能不怕?于是,和这位仁兄同样的表现,又发生在了几个其他人的身上。魏水就这样一路拍肩膀、刷脸,穿过人群,走到了最前面。这才总算是将场中的局面看得真切了!
当时跟着冯捷的小喽啰如今明显已经分为了两派,一派依旧围在冯捷周围,人数很多,气势很大,而且也有一些生面孔,估计是刚刚招揽到的;另一派则凑在唐骥身边,人数虽然很少,但气势上却并不输于对方,显然是受到了唐骥的某些训练,或者是鼓舞。
冯捷和唐骥的脸色都很难看,直直的瞪着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魏水的存在。但一直面向魏水出现的这面,正试图劝双方保持冷静的田明理,却一眼就发现了魏水的行踪。连忙叫道:“先生,您起来了?”
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冯捷和唐骥的目光,都落在了魏水的身上。
等了一会儿,两人都不见有开口的趋势,魏水笑道:“怎么?都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唐骥看了眼冯捷,随即一梗脖子,抬头望天,似乎觉得自己有理。
冯捷有些心虚地看向魏水,腿一软就要跪下。
魏水见了,把手一摆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唐骥和冯捷同时答应一声,周围的小喽啰们却面面相觑。
魏水的目光扫视一圈,不禁又笑了,“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吗?”
冯捷神色一凛,喝道:“二爷的话没听见吗?我前几日是如何教得你们?还不快退下!”
唐骥又看了冯捷两眼,再看看被冯捷骂得灰溜溜离开院子的喽啰们,摆了摆手,跟在他身边的人才慢慢退开。
“哼。”魏水冷哼一声,转身朝自己的正屋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骥觉得魏水转身前瞥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
屋内,魏水自顾自的坐下,看着唐骥和冯捷进到屋内,抬手指了指房门,朝冯捷打了个眼色。冯捷会意,转身关上房门,将想要一块儿跟进来的田明理关在了屋外。
手还没有离开门扇,冯捷便听到身后魏水叫了一声,“冯捷。”
他连忙应了声‘在’,急急地转过身来,在魏水面前低头垂手。
自魏水救了他的妹妹之后,他便十分感激。再加上现在他为魏水做事,今早又给魏水找了些麻烦,怕是他是被自己等人吵醒的也未可知。想到这儿,他心中满是愧疚。
“过来,离近点。”魏水朝冯捷招招手,冯捷抬头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复又低着头,走到魏水面前。魏水问道,“刚刚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看那个架势,我要是不出去,你们是难免要打起来了吧?”
冯捷连忙摇头道:“回二爷,冯捷进门便听田公子说过,二爷在休息。吵闹已是不该,哪里敢斗殴打架?只因昨日晓晓被二爷您留宿在客栈,冯捷放心不下,是以过来看看。我这些兄弟们平日里都是住在一处,知道了便也都跟了来。谁知,到得客栈,这位爷却说,没有二爷的话,谁都不能见晓晓,所以才争执起来。若是惹了二爷不快,冯捷认罚便是。只求二爷不要迁怒冯捷的那些兄弟,他们确是无心之失,当不得过。”冯捷说着,便在魏水身边跪了下来,一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的样子。
唐骥本以为魏水接下来会问问他,自己已经编好了说辞。毕竟魏水并未吩咐过那屋中的姑娘不能见人,都是他自己看冯捷那么多的手下眼红,这才想假借魏水的名头,压冯捷一下,说不定能挖过几个人来。而这样的理由,却是万万不能宣之于口的。
可让他惊讶的是,魏水似乎忘了他也在屋中,只一门心思的跟冯捷说话,都不曾看他一眼。
“冯捷,在你那些兄弟面前,你是什么?”魏水低着头,看着冯捷问道。
冯捷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回二爷,那些兄弟们很多都是自小跟着我的,叫我老大。”
“对,你是他们的老大。”魏水说着,一只手轻轻搭上冯捷的肩膀,“他们信任你,依仗你,你为他们做什么都不为过。更何况,事情的起因也只是你想见你妹妹一面而已,兄妹之情,人伦所系,这又有什么错呢?至于吵到我嘛……你还真的没有吵到我。我是先醒了,才听到外面的动静。所以,今天的事情,不怪你。来,起来,站起来。”
冯捷顺着魏水扶他的劲儿站起身来,目光复杂的看向魏水。
本以为他会发脾气,却谁知,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把事情翻了过去。
“你现在手下有多少人?”魏水问道。
冯捷不假思索道:“算上我,一共是四十九人。”
“四十九人?”魏水点点头,又接着问道,“平时都干些什么啊?”
“回二爷,没遇到您之前,向来都是在街上瞎逛。只月初去各个铺子收下例钱,若那些店铺有事情,或是有人踩过了街面,便出来打架平事。自遇到您之后,因为没有您的吩咐,便一直闲在院子里了。”
“闲着?闲着可不行。”魏水仰头琢磨了一会儿,道,“总是闲着,迟早要出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