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揽大权,一些臣子敢怒不敢言,拉着脸上朝,苦着脸给皇帝干活。
都城最近似乎不那么热闹了,颇有种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大门大户的人家闭门不出,好像很怕惹祸上身。
寻常百姓倒没这个顾虑,长街上人来人往,孩童追逐打闹,挨着卖小食的商贩不肯走,大人喊上两句没了耐心,伸手去抓。
小孩滑的跟泥鳅似的,半蹲躲过大人的魔爪,没头没脑地往另一头跑。
小孩跑的急,眼见撞上前方来人,忽然身体像是被推了一把,脚下打绊,转了个身便要朝地面砸去。
一个手掌突然抓住小孩的肩膀,帮她稳住身形,来人笑道:“这是什么吃食?瞧着很不错。”
“茶末糕,如意要尝尝吗?”林锦从商贩手中接过一袋茶末糕,取出一个,将剩下的递给小孩,冲小孩的母亲微微颔首,示意她把孩子领走。
孩子拿到好吃食,眼眸清亮地仰头看着林锦,甜甜道:“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孩子母亲见这两人皆衣着华贵,气度非凡,怕孩子惊扰了贵人,连忙将小孩拉到身边,连连弯腰道:“谢谢,谢谢两位贵人。”
林锦虚虚一抬手,笑道:“不必如此。”
“哎,”女人有些受宠若惊,又给林锦鞠了个躬,连忙拉着小孩走了。
小孩一步三回头,林锦笑着朝她挥挥手,忽然感觉自己另一只的手被拉了起来,转头看向楚郩。
楚郩拉起林锦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将那块茶末糕咬了一半,嘴唇碰到了林锦的指尖。
“唔,”楚郩品了品,道:“口感一般,十分粗糙。你尝尝。”
林锦看着楚郩红唇上那一点糕点碎屑,感觉嗓子眼有点干,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将剩下半块茶末糕放进口中。
“茶叶的清香很特别。”
林锦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打算递给楚郩让她擦擦嘴唇,谁知道楚郩正满眼笑意地望着她,那一剪秋水眸子似乎荡漾着无限的柔意,让林锦心头也跟着荡漾起来。
林锦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把楚郩吃过的糕点给吃了。
林锦:“......”
算了,擦什么擦,竟敢戏弄他。
楚郩得了便宜不卖乖,摸了几枚铜板付了钱,正色道:“时辰不早了,早去西郊,回来还能用上晚膳。”
林锦轻轻应了一声,别开脸去瞧街上热闹地,平复心头陌生的荡漾。
狸子驾着大黑马车等在闹市尽头,远远地看见脸人走过来,中间的间隙大的都能插下一个她了。
怎么着?狸子摸摸垂在胸前的长发,暗自猜测,吵架了?闹别扭了?楚郩这不是人的玩意儿,就不能让着人家林公子吗?就不能先低头认个错吗?
唉,每天都在为主子操碎了心。
眼巴巴望着两人走进,狸子满腔怒意滚过舌尖,即将脱口而出,楚郩似乎感觉到了她目光之中深深的恶意,冷道:“你闭嘴。”
狸子一口火憋在嗓子眼冒了火,把自己烧了个大红脸,讪笑道:“我这不还没说话呢么。”
楚郩说:“狗嘴吐不出象牙,闭嘴才是你归宿。”
“哎,你怎么骂人呢?”狸子撸撸袖子,怒道:“姐夫,你看她,什么人啊!?”
林锦看着她们两人斗嘴笑了起来,楚郩扶着林锦上了马车,警告了狸子一眼,矮身进了马车。
狸子驾着马车往西郊赶,秋日里日落极快,大黑马车投出一片乌黑的阴影。
林锦抱着画被楚郩扶着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片土丘树林,树叶泛黄,随风飘落,林锦接住一片半残的黄叶,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悲戚。
楚郩从狸子手中接过准备好的贡品提在手里,走到林锦身边,听见他笑道:“很久没来了,有些陌生,若是我记错了路,如意可不能怪我。”
楚郩笑了一声,“无妨,在林子里过夜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锦横了她一眼,往树林里走去,楚郩问道:“你父亲很喜欢清静么?”
“嗯,”林锦轻轻应了一声,似乎不想多谈,楚郩便不在多问,两人安静的往林子深处走去。
树林里铺了一道石子路,顺着石子路远远地便看见一处木屋,木屋一旁有一座小土丘,用石头筑了边,周围的花已经谢了,矮草浓密,带着一丝秋日的萧瑟随风摇摆。
林锦站在土丘前将画展开,淡淡道:“父亲,这幅画找回来了。”
林锦说了一句之后便站在原地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郩也不去打扰他,将一些水果点心和清酒放在土丘前,就地坐了下来。
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林锦紧抿着唇角,似乎在忍耐些什么。
两人一站一坐,周围只有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格外安静。
狸子后面赶来就瞧见这一幕,凑到楚郩身侧给她挤眼睛。
狸子:这什么情况,干什么呢你?不是来见岳丈的么?
楚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林锦似乎是站累了,慢吞吞地将画收起来。
轻声道:“母亲说,父亲很温柔很恬静,总是坐在树荫下透过窗子看着她读书。姑姑们说父亲很会照顾人,经常给他们做各种吃食,还会在她们做错了事的时候护着她们。奶奶说,父亲,父亲他很喜欢读书,很有主意,还偷偷认了老师,又把自己给许了出去,做错了事便乖乖认错,但就是不改,很让她头疼。”
“我,我......没有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模样,从记事起我就没有父亲了。”
“他没有看我读书,他没有给我做吃食,也没有在我做错了事的时候护着我,”林锦似乎说不下去了,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动了动,微不可闻道:“如意,我很难过。”
静了好一会儿,楚郩突然说道:“长安,我们拜堂吧”
微风缭乱,草木摇曳,林间落下的最后一束阳光划过林锦微湿的眼眸,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惊讶道:“什么?“
“你我大婚爹爹无法亲自到场。”楚郩指了指小土丘,“爹爹在这里。他一定很想亲眼看着他的长安成亲。”
楚郩道:“我们现在就拜堂,就在爹爹面前,爹爹一定会很高兴。”
她喊父亲爹爹,林锦不知怎么,突然有点热泪盈眶,泪珠轻轻砸落下来,他轻轻应道:“好。”
狸子当了会儿透明人听着这些心里也有点堵得慌,又看足了楚郩这个一本正经想提前占占便宜的黑心女人的嘴脸,心中暗骂楚郩不要脸,正准备遁走,却被楚郩提这后领子拉回来当主婚人。
狸子声拉的很长,唱曲似得喊着贺词,声音回荡在林间,鸟儿扑闪着翅膀飞到另一头,好奇地看向这头庄重对拜的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妻夫对拜。”
两人对着日落余晖拜了下去了,对着墓碑跪了下去,在彼此温柔的笑意中拜了下去。
“礼成。”
狸子音落,楚郩看着林锦,抹去他脸颊的泪渍,从怀里拿出一个簪子插到林锦发间,林锦看见是一个白玉簪,想伸手摸摸,却被被楚郩把手捧着握在手心。
楚郩指尖似乎是随意搭在林锦的脉搏上,垂眸看着被她捧在手心的一双如白玉花似的手,眼中一片晦暗不明。
楚郩抬眸,眼里是满是誓言意味的严肃认真,“长安,我一定护你一世长安。”
林锦微愣,抿着嘴角笑了起来,又说道:“如意,我也会让你事事顺遂如意。”
楚郩笑了起来,声音略有点嗓子堵塞的喑哑,柔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