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文帅低声对蝉玉说道:“岳王有意投效朝廷。孤本想让凝蕊去蕊城,但她死活不肯走。你要替孤看好凝蕊。”
蝉玉垂着眼帘,同样低声答道:“文王放心,属下定保凝蕊无虞。”
文帅微微一滞,笑道:“凝蕊可怜,好容易有你这样一位哥哥,来日或许有很多事,凝蕊还要倚靠于你,你自己也要小心。”
蝉玉答道:“属下记下了。”
文帅不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向前走。猛然间三支冷箭当胸向文帅射来。文帅急忙闪身,蝉玉已然长剑出鞘,铮地一声,将三支冷箭一同击飞。街上一片哗然!
蝉玉仗剑而立,用身体挡住文帅。文帅抽刀在手,低声说道:“皇帝派来的刺客,不必管我,也不必留活口。”
蝉玉微一皱眉,却见三名精壮的汉子从远处楼头跳落,钢刀在手,扑将过来。蝉玉没有动,静听着左右的动静。文帅背身,防备着后面。
三人瞬间扑近,蝉玉抖手刺出三剑,两人中咽喉,一人险险避过,却也划破了脖颈。
活下来那人眼神一滞,返身便逃。蝉玉纵身而起,口中呼道:“自己当心!”
“好!”文帅答应一声,向一旁蹿去。他早看到旁边有堵砖墙,当下跑到墙边,举刀横胸,蹲伏不动。
蝉玉两个起落便赶上刺客,抖手一剑刺中对方右胛,内力喷出,将刺客撞翻在地,随后剑尖挑了两下,刺中了那人两条小腿上的穴道,刺客立时瘫在地下,却猛然翻过身,抓一把土扬向蝉玉。
蝉玉脚尖一点,飘了开去,刺客从袖口抠出什么,放进了嘴里,然后盯着蝉玉,嘴角溢出血来。
蝉玉微一皱眉,长剑入鞘,返身回到文帅身边。文帅站了起来,收刀入鞘,说道:“走吧。”
蝉玉微一点头,跟着文帅前行,问道:“文王怎知不是岳王遣人行刺?”
文帅答道:“孤从齐阳来,若是岳王派人查探,当是迎面而来,极易被察觉。所以只能是从孤身后跟来。而你我二人自凝蕊处出来,并无护卫,对方却知孤是文王,则必然是认得孤的。只有皇帝的金衣卫认得孤,再者说,孤现下是岳王投诚的筹码,他怎会想要孤死呢?即便想让孤死,也必是受皇帝指使。那无论怎么算,都是皇帝派来的刺客。”
“原来如此。”蝉玉微一点头,就此没了话。
文帅笑,这个蝉玉,武功如此之高,心智却有些缺失。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大多都会说两句奉承的话,可蝉玉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这样的人,可以放心地用。
消息很快传到端木凝蕊那里,端木凝蕊当时就慌了,抓起剑来就要往外跑。羽琴拦住她道:“门主莫急,文王无事,慕容将军和卢将军都已然领兵赶去了。”
端木凝蕊恨道:“在我的城里行刺文王,这是恨我不死呐!传话给乐自知,三日内给我查出背后主使,否则往后诸事免谈!”
“好!”羽琴答应一声,返身便走,正琢磨不到找乐自知晦气的由头,这下正合适。
羽琴走了,端木凝蕊眼珠一转,问道:“灵姬在哪儿?”
红衣卫答道:“回门主,近卫长将灵姑姑安排在偏院了。”
端木凝蕊出门向偏院走去,走到一半开始跑,飞快地跑,跑得气喘吁吁,冲进偏院高声喊道:“灵姐姐!文哥哥遇刺了!”
房门瞬间拉开,灵姬闪身出来,惊道:“他在哪儿?要不要紧?”
端木凝蕊喘着粗气,弯着腰答道:“跟蝉玉去找国师,路上遇刺。”
灵姬心定了,有蝉玉在,除非是千军万马,否则别想伤文帅一根寒毛。
端木凝蕊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灵姬,说道:“一提到蝉玉,灵姐姐便不慌了。灵姐姐怎知蝉玉武功卓绝,定能保文哥哥无虞?”
灵姬一怔,随即明白自己上当了。当下笑着上前扯住她:“你个死丫头,学会骗我了,跟我进来。”
进了屋,关了门,端木凝蕊还在似笑非笑地盯着灵姬看。灵姬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嗔道:“人小鬼大,你想知道什么?”
端木凝蕊揉了下额头,说道:“我不想知道什么,我只是在想,难怪你不愿意做淑妃。”
灵姬沉了脸,正色道:“我与蝉玉只是旧识,他放过我,我救过他,仅此而已。”
端木凝蕊垂了下目光,随即又翻起,说道:“那就好。一来羽琴很喜欢蝉玉。二来,你可是文哥哥的人。”
“啊?”灵姬哭笑不得地看着端木凝蕊,见她一脸正经,忍不住嘲笑道:“这还没过门儿呢,就已经开始捂着护着了,那将来还了得?”
端木凝蕊面色如常,说道:“我是准王后,本来这事也该我过问。况且,当着你,不必难为情。反正你也不是个会难为情的。”
“臭丫头。”灵姬笑骂一句,转而又嘲笑道:“如此说来,将来逡族选妃,也由你过问喽?”
端木凝蕊一愣,反问道:“你怎知乐自知向我提过?羽琴对你说的?”
灵姬微微一愣,说道:“羽琴没同我讲什么,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会儿便向你提,他是不是没将你放在眼里?”
端木凝蕊轻叹一声,走到桌边坐下,抬起两手托着下颌。灵姬坐在她身边,蹙眉道:“留不留他?”
“算了。”端木凝蕊勉强一笑,看着桌上的茶具,幽幽说道:“要打仗了,先由着他吧。”
灵姬冷哼一声,说道:“迟早是个祸害,来日我替你除了他。”
端木凝蕊一笑,靠在灵姬肩上,喃喃说道:“无论如何,你不要离开文哥哥,将来我也好有个靠山。”
灵姬心里一暖,原来她假模假式地逼问蝉玉的事,无非是怕自己跟着蝉玉跑了。灵姬搂住她笑道:“放心吧,只要你不跑,我到死都陪着你。”
“嗯。”端木凝蕊眯眼一笑,却没有听出灵姬话里的弦外之音。
周若将文王迎至厅房用茶,听了岳王投诚之事,一拍脑门儿,叹道:“此事怪我!臣当初就不该力劝文王将城主贬到吴州来!臣思虑不周,请文王降罪。”
文帅摇了摇头,说道:“闲事休提。当初也是孤应允了的,孤不是也没有想到今日的局面吗?孤此来,是要请国师与王师迁往蕊城。”
周若皱眉道:“城主不走,臣有何颜面……”
“周若,你会武功吗?”老夫子打断了周若。
周若愕然摇了摇头,老夫子笑道:“那你执意留下来,是想给城主添乱吗?”
周若面红耳赤,垂首道:“臣遵王命。”
文帅转头看着蝉玉说道:“两日后孤回齐阳,孤走后,你将国师与王师护送至蕊城,托付于顾子青将军。”
“是。”蝉玉微一点头,算做应答。
周若见文帅有要离开的意思,忙问道:“文王,打算如何应对?”
文帅笑道:“孤命周将军,指使齐阳粮商向岳王购十万石粮食。待粮食运回齐阳,孤会命乐家人潜入岳同与永安,将其粮草一把火烧净。”
在座三人都没有接话,老夫子闭目捻须,周若垂着头,蝉玉像玉雕一样坐着。文帅叹了口气,说道:“孤知道,烧了粮草,最苦的还是两府的百姓。孤没有想到,岳王会举兵东进。更没有想到,其会投效于朝廷。生死存亡,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嗨……”老夫子洒然而笑:“一将功成万骨枯。况且岳王没了粮草,可以向朝廷要嘛。即便岳王不管百姓,皇帝也会管的。”
周若抬起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况且从者为子民,不从者为敌寇,文王有此慈悲之念,已然足矣。”
文帅将目光转向蝉玉。蝉玉愣了一下,拱手道:“文王做事,是要所有人都赞同吗?”
周若和老夫子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皱眉。文帅笑道:“倒也不必赞同,只是孤身边的近人,多少都该向孤说些实在话。”
蝉玉点头,想了一下,说道:“文王此举,恐会平添无数冤魂。但文王受命于天,身陷生死之局,自当先思己,再及人。虽说岳同与永安两府百姓无辜,但文王治下,还有六府百姓,两害相权,取其轻。”
文帅一声长叹,幽幽说道:“多谢了。”
文帅站了起来,向老夫子拱手道:“老师万务珍重,学生告辞了。”
老夫子呵呵一笑,说道:“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轻易死不了,为师还等着观礼你的登基大典呢。”
辞别二人,出得门来,蝉玉突然说道:“文王,回去吃饭的时候,若是凝蕊做的,你要说好吃。”
文帅一愣,问道:“凝蕊会做饭吗?”
蝉玉面无表情地答道:“会做,但做不熟。”
“你吃过?”文帅难以想像,蝉玉这样的人,也会为了小女孩儿的心情而说谎。
蝉玉摇头:“我没吃过,看她做我就饱了。羽琴吃过,吃过再吐掉,然后跑到我房里将我的饭吃掉。”
文帅哑然失笑,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