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岭府城北门外燕岭山脉的一处山坳之中,在一处地势相对较高又较为空旷的地方,隆起了两个小土包。两个小土包面前各立着一块墓碑,左侧墓碑上刻着老冯冯双喜之墓,右侧墓碑上刻着冯四喜之墓。
在两块墓碑前面,站着一个有些悲伤的年轻人。他左右手各拿一壶酒,分别在两块墓碑面前倾倒。各倒了一半左右他便收住手,把酒壶分别摆在了两块墓碑的面前,然后对着两块墓碑深深的一鞠躬。
“只要我有时间,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来看你们。”云飞扬弯着腰说道。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持棍的老者。他一边对着墓碑做敬酒的动作,一边对着自己的嘴巴灌酒。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能如此,想来底下的冯氏兄弟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祭拜完毕,就在不远处大树底下的石桌边上坐下。本来今天天色就灰蒙蒙的,此时竟然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零散的落下来,落在地上,落在他们的身上。
“我想我要走了。”黑棍王伸手接着落下的雪花说道。
云飞扬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道:“什么时候?”
“就今天,在你家呆的时间也够久了。我想趁着自己还硬朗,再到处走走。”黑棍王搓了搓化在手中的水滴说道。
“要这么急吗,再过些日子就过年了,要不你过完年再走?”云飞扬挽留道。
黑棍王望着远处的山峰说道:“生来就是浮萍人,过不过年都一样。此时我还有走的勇气,过些日子我怕就没了那勇气。”
既然黑棍王这么说,那云飞扬也不再说什么。他摸过腰间的酒葫芦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便把葫芦抛给了黑棍王。
黑棍王小酌了一口,然后小心的把它盖好,嘿嘿笑道:“这葫芦里的酒可归我了,我路上好喝。”
云飞扬呵呵一笑,瞧他这点出息,整一个酒鬼的模样。云飞扬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索出了一些碎银子摆到了黑棍王的面前。他出门就没带多少钱,这钱还是要买香纸钱才揣在怀里的。
他知道这老儿要走,也不会跟他再回府中。那就把这些钱给他,多少也能让他买些酒喝。黑棍王也不客气,把这些碎银子都揣到了兜里,朝着云飞扬拱了拱手。
“要走了还客气啥,以后要是有机会,记得回来看看老冯他们。”云飞扬笑骂道,可看他表情却不像是笑的模样。
“你小子……”黑棍王笑道,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和云飞扬相处的这些日子,他越发的越喜欢这小子。这会儿要走,他心中也是有些不舍。
“那我走了,咱们有机会江湖再见。”黑棍王站了起来,慢慢的朝着燕岭山脉深处走去,忽然又回头说道,“云小子,燕岭府对你来说太安逸了,有机会你得多出去走走看看,那又别有一番天地。”
云飞扬本就有这打算,只是被黑棍王这么一说,他心中那种欲望就愈发的强烈。他要把这江湖好好闯一闯,他要去飘雪城找那司马清风,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
“咱们江湖再见!”云飞扬憋足劲,扯着嗓子冲着黑棍王的背影喊道。
他的眼前已经看不见黑棍王的身影,可是他那爽朗的笑声,还回荡在山谷之中。云飞扬搓了搓眼睛,这天冷的连眼泪都出来了。
天空中的雪忽然越下越大,一片片犹如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了下来。有些冷意,云飞扬紧了紧衣服,跨上拴在一旁的骏马,往燕岭府的方向骑去。
出了燕岭山脉不到一里路就是宽广的官道,上了官道往回骑个三四里路就是燕岭府。这大雪天,云飞扬也不敢骑太快,一路匀速的朝着燕岭府而去。可能因为恶劣天气的缘故,此刻官道上没有一个人。
突然在他的正前方出现一个紫色和白色的小点,走进了一看,是两个骑马出城的人。这两个人云飞扬还认识,正是那天客栈救他的那个紫衣中年人和白衣女子。
云飞扬驾马快速来到他们的身边说道:“还真是凑巧,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碰面了,那天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声谢谢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紫衣中年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可不是小事,你们救了我的性命对我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事。这大雪天出城也不方便,要不跟我回城,我也可以好好的谢谢你们一番。”云飞扬热情的说道。
“小姐,你觉得怎么样?”紫衣中年人扭头冲那白衣女子说道,他还把小姐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云飞扬满脸欢喜的看着白衣女子,没觉察到紫衣中年人的异常。或许是因为下大雪的缘故,他也没有注意到白衣女子躲闪的眼睛。
“不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白衣女子像是做出艰难的选择一般,咬着牙齿说道。
听到这话,云飞扬有种失落的感觉。旋即又尝试着再次邀请,也还是被那个白衣女子给拒绝了。一旁的紫衣中年人却是不停的故意咳嗽,那白衣女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没有去理会。
云飞扬还以为这是紫衣中年人在帮他,他就指着紫衣中年人,让白衣女子体谅一下病人的感受跟他回城,至少也让紫衣中年人先养好病。
那紫衣中年人立马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然后拼命的摇头。这让云飞扬有些迷糊了,这到底唱的哪出,一会儿帮他,一会儿又不帮他。
这一幕惹得一旁的白衣女子捂嘴偷笑,不过很快她又恢复到了正常的表情。然后冲云飞扬示意,让他赶紧回去,他们还有赶路。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他也不好强求他们硬要跟他回去。毕竟是为了报恩,可若是引得他们反感,就又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事情。他只好强调,若是他们下次再到燕岭府的话,一定要来找他。
在目送送别他们两个人之后,云飞扬驾着马继续往燕岭府骑去。他也不知道他们下次还会不会来燕岭府,又或者还能不能在江湖之中与他们再见。那白衣女子,宛若漫天的雪花,白皙轻柔,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而紫衣中年人和白衣女子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在一处大树底下停了下来。紫衣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小姐,刚才多好的机会,那小子身边连保护他的人都没有,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觉得此处离燕岭府太近,若是我刚才动手,云彪他反应太快,我们不好脱身。毕竟这里大将军云彪的地方,我们不能鲁莽。”白衣女子眼神有些躲闪,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我们白白浪费了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紫衣中年人很是懊悔的说道,“早知道那小子是云彪的儿子,上次就不应该救他。”
“洪叔,那次你不也说跟在云飞扬身边的那老头是个高手。就算那时我们知道他的身份,我们也不好动手。”白衣女子安慰道。
话虽这么说,但紫衣中年人还是懊悔。就算上次他们没机会,可这次却是天大的好机会,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听白衣女子的,他自己动手把那小子解决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恐怕那小子都快到燕岭府了。
“小姐,你是不是不想杀他?可要知道这是老爷的命令,若是你违抗的话,恐怕老爷会大发雷霆的。”紫衣中年人小心的说道。
“我不会违抗我爹的命令。”白衣女子说道。
她也不知道她爹和云彪之间有什么恩怨,反正就稀里糊涂的安排了她这次东都之行。让她务必杀掉云彪的一个儿子,这个叫云飞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好对付一些。另一个虽然痴傻,却是天生神力,同时跟随云彪征战沙场数年,极难对付。
这些都是她出门之前她爹给她收集的资料,她本以为这会是一次简单的事情。可自从见到云飞扬,发现他不是传闻中的那种纨绔子弟,而且在听了他的弹琴之后,她更是有些于心不忍,陷入到了矛盾之中。
“有必要向父亲问清楚,我们家和他们云家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白衣女子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那下次……?”紫衣中年人询问道。
“没有下次。”白衣女子说道,“好了,我们抓紧赶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白衣女子显然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太多,驾着马冲到了雪天之中。惹得紫衣中年人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抓紧跟了上去,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这时,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刚在官道上踩出的马蹄印,很快就被落雪填平了。云飞扬已经进城,他还饶有兴致的捏了一个雪球在手中把玩。他却不知道就在刚才,他自己已经在鬼门关的门口游走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