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东宫长史,范闲朝着范府管家吩咐一声,一起朝着马车走去。
还没等他走两步,又一个人冲到了面前。
此人长髯及胸,一副中年文士的样貌,儒衫熨帖,看起来怀瑾握瑜,清雅至极。
他来到范闲对面,行了一个标准的文士礼:“小范大人请了。”
范闲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了敌意,眯了眯眼:“阁下是?”
来人轻捋长须,挺着胸膛自我介绍:“在下翰林院编修,居阳耀。”
范闲眉头一蹙:“常伦的三弟子?”
居阳耀点点头,张口道:“正是,在下前来见小范大人,乃是有……”
居阳耀的话才起了个头,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范闲在听到他的身份之后,甩了甩袖袍,直接与他擦肩而过,没有半点交流的意思。
“小范大人!”
居阳耀反应过来,三两步跑到了范闲面前:“恩师乃是清流魁首,天下文人的脊梁,就因为他因孙儿之事一事糊涂,你便将他打入监察院地牢,未免有些不太妥当!”
范闲懒得和居阳耀说话,面色发冷:“让路!”
居阳耀反而张开了双臂,彻底挡住了范闲的路。
他面色严肃,略带警告地道:“小范大人,且不说常永望的判罚你有没有推波助澜,我们单单来说说恩师的事情。”
“恩师乃是两国进士,庄墨韩大儒的高徒,桃李满天下,你对他动手的时候,是否有考虑过会让天下学子寒心?”
范闲脸色变得更冷了,他敛眸看着居阳耀的眼睛:“欠债还钱、违法治罪,范某只依庆律做事。”
“法理大不过人情!”
居阳耀双臂一振,言之凿凿:“恩师德高望重,又是天下学子的脊梁,况且小范大人与郡主并未受伤,此事就此揭过,成就一段千古美谈才是正道!”
“呵……”
范闲自嘲一笑,用力推开居阳耀,朝着马车走去。
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想要同一个腐儒讲道理。
“范闲!”
居阳耀急了,直呼范闲的名字,跟在范闲边上连珠炮般地道:“在下刻意来此见你,可是为了帮你指条明路,若是你继续倒行逆施,戕害恩师,将来定然会在《佞臣传》上留名!”
范闲不加理会,继续走着。
居阳耀的音量提高了些:“范闲!你们夫妇,一个监察院的鹰犬、一个上不得明面的郡主,加起来都没有恩师对庆国重要,庆国上下,不会坐实你因为这点私仇,而对恩师下毒手的!”
这话出口,范闲的脚步一顿,转过了身。
居阳耀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微昂着头:“范闲,恩师是教谕天下的大儒,你别以为自己做了几首诗就可以平视他老人家,为了庆国、为了你的身后名……”
“你说什么?”
范闲打断了居阳耀的话,平静地看着后者。
居阳耀一愣,旋即道:“我说为了你的身后名……”
“前边那句。”范闲摇了摇头。
居阳耀眉头皱了皱,沉声道:“我说,庆国上下,不会坐实……”
“前半句。”范闲再度打断了居阳耀的话。
居阳耀有些不悦了,冷声道:“你们夫妻一个鹰犬,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郡……”
“啪!”
一道干脆利索的耳光声响起,让居阳耀的话戛然而止。
居阳耀被范闲一巴掌扇飞在地,满嘴是血,烂牙横飞,与常伦如出一辙。
“咚!”
范闲抬脚,直接将居阳耀踹到了墙根底下:“嘴巴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撂下一句话,转身上了马车。
墙根下,居阳耀大口吐着血,扶着青砖,面露惊骇地看着范闲离去。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对自己动手,自己可是翰林院的编修,握着笔杆子,能给在朝官员定身后名的人!
范府,小院。
“什么?你把居阳耀给打了?”
林婉儿从秋千上下来,惊呼道。
范闲搓了搓到现在还有些发麻的手,关上院门走到了林婉儿身边:“读书人的嘴太臭,一时没忍住。”
事实上,居阳耀挨那顿打,完全是因为他言语间辱及林婉儿。
林婉儿能大致猜测出原因,默然垂下了头。
沉默片刻后,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范闲:“翰林院编修,按律除非犯了大罪、大错,否则只有升迁才会换人,若是居阳耀因为今天的事情怀恨在心,在史书上抹黑你可怎么办?”
以范闲的名望、成就,已经足以载入史册,这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范闲无所谓地摇摇头:“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林婉儿的脸色,又笑着补充道:“况且,定当朝史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翰林院那么多编修,总有仗义执言的。”
林婉儿点点头,还是有些担忧。
范闲无奈,揉了揉眉心安慰道:“放心,监察院那儿有居阳耀的留档,他不是什么好人,若他真想抹黑我,我有办法让他再也动不了笔。”
林婉儿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她跺了跺脚,有些愤愤地道:“皇祖母曾经说过,读书人的圈子就像马蜂窝,招惹不得。”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这些人当真是毒瘤!”
范闲轻笑,上前刮了刮林婉儿的鼻尖:“再毒的瘤子,也比不过我这个从小跟在大毒物边上学习的小毒物。”
“扑哧——”
范闲这句俏皮话,让林婉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旋即,她有些羞赧地用衣袖遮了遮嘴,思索道:“别的倒也罢了,我只怕这些读书人不敢对付你,将祸水引到公公他们身上……”
这的确是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
范闲深思半晌,看向林婉儿:“侯府收拾得怎么样了?”
提起这事,林婉儿头头是道:“本就是刘御史住过的,搬过去就能现成住人,我不过是将里边的规制改了改,虽说尚未完工,但却不耽搁我们先住进去。”
范闲点了点头:“那这几日便收拾一下,我同父亲大人说一声,我们搬过去吧。”
“刚好,也可以在新府邸当中宴请大皇子他们。”
“等搬过去后,谁若是再敢将我的事扯到父亲他们头上,自有庆律中的妖言罪等着他们。”
妖言罪,等同于前世的诽谤罪,在庆律中位列十大罪之一,起刑便是流放南疆。
林婉儿没有注意范闲后边的话,全副心神都被范闲那句搬过去吸引住了。
她蹦蹦跳跳朝屋子里跑去:“你等等我,我将图纸拿来,告诉你府邸的规划。”
范闲在后边看着,嘴角露出笑意:“跑慢点。”
在小院当中,同林婉儿聊了半日的府邸规划,范闲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从父亲范建那儿借来了一队虎卫,将小院保护起来后,带着解放出来的叶仁、高达,朝监察院而去。
他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骑马。
开路、断后的,是修整补充了多日的白马义从。
赵将军等众将士鹰视狼顾,手中长枪寒光丛生,对于在监察院门口可能发生的冲突,跃跃欲试。
对读书人动手,即使是在以武立国的庆国,也是武夫们在太平时期想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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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章了,这一路走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感谢大家这么久的陪伴。
八百章可能看起来不多,但是边度从4月开始更新,现在转眼已经十二月了。
整整八个月的时间。
从开始到现在边度就断更了三次左右,还是因为特殊原因。
接下来边度会继续努力,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承认。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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