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糊涂?”
范闲挑了挑眉,平淡地道:“吩咐下去,褫夺他们太学学子的身份,五年之内不得再申请入太学。”
博士脸色一变,连忙道:“小范大人,他们还只是些孩子,这个处罚会不会太重了?”
科考时,被褫夺了太学学子身份的举子,很难找到保荐人,而保荐人,是参加考试的必须程序。
“孩子?”
范闲瞥了一眼博士,声音幽幽:“论年纪,不少人比我大得多吧,这么大年纪,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边!”
“常伦犯了什么事天下皆知,怎么到了他们那儿,还有脸去求情了?”
“这样是非不分,将乡愿当做第一宗旨的人,将来入了朝堂,会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范闲厉声呵斥一番,甩动袖袍,自己朝着学舍方向走路去,将博士晾在了原地。
博士脸色变幻不定,咬咬牙朝着值房跑去。
虽然身为司业的范闲有权决定几个学子的去留,但兹事体大,他还是决定去请示一番祭酒大人。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学舍外,琅琅的读书声传出去好远。
范闲好奇地上前看去,却发现坐在座位上的,都是些前些日子被监察院关起来的二世祖们。
而手拿戒尺、课本的教习,却是一些太学学子。
范闲没有刻意掩藏踪迹,很快便被学子们发现了。
“小范大人!”
“司业!”
“小范先生……”
……
一众学子蜂拥过来,对范闲的称呼五花八门。
范闲与他们打过招呼后,疑惑地指了指前方的二世祖们:“这是怎么回事?”
杨万里排众而出:“回小范大人的话,我们前些日子已经将这些人的罪行审理清楚,觉得不能一直将他们丢在牢里,于是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史阐立在边上点点头,接着杨万里的话道:“我们和陈宛长还有舒祭酒打了招呼,将这些犯人提到太学,带着他们每日诵读大人您编撰的《三字经》,让他们忏悔反省。”
范闲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杨万里他们这是跳出了时代的局限性,开始了对犯人的思想改造?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做得不错,这其中一些罪不该死的人,若是能被你们教到一心向善,你们也算是大功一件。”
得到范闲的夸奖后,众学子愈加兴奋了。
“小范大人,我们一百多人还各自分配了一个犯人,专门考察他们的功课!”
“对对对,说起来,我教起他们来,才发现自己以往的知识也不扎实。”
“对了,我们已经将他们的口供、量罪标准整理出来了……”
……
说到这儿,杨万里朝着身边喊道:“成兄,这事情是你做的,你去取来让小范大人过目。”
成佳林一溜烟离开了这里,很快又抱着厚厚一沓案卷返了回来。
范闲将其就近放在一张书桌上,翻阅起来。
案卷上的口供详实、量刑建议得当,看来学子们费了不少功夫。
尤其是最后的库档整理和庆律援引,清楚明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出自太学学子之手,反而像是一个多年的老刑名写就。
范闲想到方才学子们的话,看向成佳林:“这是你做的?”
成佳林微微红了脸,朝着范闲抱拳:“大人出身监察院,学生班门弄斧,让大人见笑了。”
“你可不是班门弄斧。”
范闲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扫视周围一圈,又落回了成佳林身上:“若你进士及第,十年后庆国,只怕要出一位史上最年轻的刑部尚书了。”
范闲这个赞誉,对于还是举人的成佳林,可谓是高到了极点。
他连连摆手,慌张地道:“不不不,小范大人,您……”
“范某在这种事上,可从来没有消遣人的想法。”
范闲打断了成佳林的话,望着周围一双双眼睛,沉声道:“不仅仅是成佳林,我希望在十年后,庆国朝堂上的年轻面孔,诸位都在其列。”
这是对学子们寄予的崇高期望。
众学子齐齐下拜,声如洪钟:“借小范大人吉言,学生定当头悬梁锥刺股,学成之后为民做事。”
范闲抬了抬手,虚扶众人:“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一起完成定罪奏章,上呈宫中。”
按例,太学的学子们,不应该牵扯进朝政当中,但范闲觉得闭门造车只能养成纸上谈兵的官员,所以积极推动众学子参与这件事。
做实事,这才是学子们该干的事情,而非为了所谓的清名,去堵监察院的门。
在太学写好定罪奏章后,已是午后。
范闲与学子们一同用了饭,这才走出太学。
范府的管家守在门口,见到范闲后迎了上来:“少爷,是少奶奶让我来的。”
“玛索索公主那边来了信,想问问少爷什么时候合适,将先前约定的宴会举行了。”
范闲离京之前,为了躲避官员的宴请,与大皇子约了家宴。
虽然后来情况发生变化,范闲举行家宴的用意已经没有了,但这家宴,还是得继续举行。
范闲正要回答,斜次里窜出来一人:“小范大人,您可算出来了。”
“小人东宫长史,奉太子殿下的命令,给您送请柬来了。”
那人说着,深深弯腰,将一封大红请柬送到了范闲手中,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范闲接过请柬扫了一眼——太子是为了贺宗纬的事,想要与他细谈。
刚好,自己也要问问贺宗纬毒丹的事情。
他想了想,正欲答话,灵机一动,改了口:“这样吧,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择日会专门在秋水楼辟出雅间,请三……四位皇子一同赴宴。”
东宫长史愣了愣,看着范闲不像是开玩笑,点头道:“是,下官告退。”
范闲点点头,目送东宫长史离去。
京察的事情,千头万绪,光凭他一个人很难处理妥当,更何况边上还有清流和疯狗一般咬着。
刚巧长公主最近消停下来,二皇子与太子又都对他示好,他正巧可以借用二人的示好之心,分担京察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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