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季常因为常永望的事,被罢官。
范闲此来工部,正是为了这件事。
此事虽小,但其中涉及到了太学内部腐朽、读书风气恶化的事情,所以范闲的态度很是强硬。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冯骥办事迅速,态度也好,应当不是此事的参与者。
念头至此,范闲的面容稍霁:“冯大人,范某想知道,侯大人因何被罢免?”
冯骥心中明白过来,这位侯季常只怕是范闲极为看重的人,所以才如此紧张。
他转头看向堂内的营缮清吏司郎中,侯季常的工坊,正是在此人的管辖之下。
营缮清吏司郎中朝范闲和冯骥行礼,解释道:“是司内照磨王本查出,此人贪墨工坊财物,核实后上报下官,下官签押准许的,因为是举人出身,所以下官有处置权,就未曾告知尚书大人。”
照磨是衙门内负责磨勘审计的官员,位卑权重。
范闲点了点头,又问:“你可核查过?”
郎中摇摇头,如实答道:“司内事务分明,核查向来是宋员外郎的事,下官只管分辨文书真伪,进行签押。”
听到这话,冯骥转头看了一眼范闲。
见范闲没什么反应,他对着郎中吩咐道:“请宋员外郎与照磨王本过来。”
工部经过范闲上次的大清洗后,办事效率的确提高了不少。
不到一刻钟,两位官员先后赶到,先到的是就在衙堂附近的宋员外郎。
范闲端坐饮茶,将审问的事交给了冯骥。
冯骥心有不悦,却不便表露,看着宋员外郎道:“宋大人,我来问你,贵司侯季常侯知造郎贪墨的案子,可是你核查的?”
来之前,宋员外郎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事,此时沉声答道:“回部堂大人,的确是下官核查,一应案卷下官都带来了,请大人过目。”
说着,宋员外郎递上了侯季常案的案卷。
冯骥瞧过案卷,很快便递到了范闲手中。
案卷上,证据确凿,工坊流失的财物是侯季常签字主理的、东西也都在侯季常的家中发现了,宋员外郎的处置,并没有什么疑点。
很快,照磨王本也来到了衙堂。
这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官员,身上的八品官服洗得发白,一副清廉模样。
这次,范闲没等冯骥开口,亲自问道:“王照磨,你是从何处得知侯季常贪墨的消息的?”
王本似是畏惧范闲的威严,低着头道:“这个……下官是审计工坊文书账单时发现的。”
他声音极力表现地平稳,却还是让范闲听出了轻微的颤抖。
若是旁人听来,可能会当做对方是因为见到高官而紧张,但在常年和犯人打交道的范闲听来,却很明显地听出了一丝撒谎带来的不安。
他目光一凝:“是吗?王大人可要想好了再说。”
王本沉默片刻,拱手道:“不敢欺瞒大人,文书还扣在下官值房,大人随时可以去看。”
短短时间,已经将那一丝不安隐藏了下来,心理素质不错。
范闲深深看了王本一眼,轻笑道:“看倒是不必了,监察院怀疑此案还牵扯着太学,所以要重新查一遍。”
说着,范闲朝着门口招了招手。
王启年等在门外,见状走了过来:“大人。”
范闲没有压低声音,平淡地吩咐道:“请莫泉带人过来一趟,用最快的速度查清这里的事。”
王启年领命而去。
范闲看向明显重新有些不安的王本:“王大人放心,监察院做事,很快的。”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人畜无害。
王本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范闲的脸,重新又低下了头去,一副等死的模样。
冯骥在边上看着,也瞧出了端倪。
想到自己这个尚书还是因为范闲才得到的,他索性不再管这些事,笑吟吟地邀请范闲品茶等候。
不多时,王启年去而复返,带着一瘸一拐的莫泉。
自从腿脚受伤之后,莫泉在京都出现得少了,但每次出马,都会让人更加心惊胆战,身上的阴寒气息,也愈加重了。
他现在已经有了个新外号——瘸阎罗。
向范闲见过礼后,莫泉便带着一众手下忙碌起来。
身着黑色官服的监察院官员在工部衙门进进出出,气氛压抑且低沉。
随着堆在范闲面前的案卷越来越多,王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很快,莫泉调查清楚了来龙去脉,按着刀柄站在了王本面前。
他声音阴寒,眯着眼道:“前日晚上,王大人与太学博士刘洪、太学教习刘山于翠云楼私会,收到请托,将侯季常免官罢职。”
“报酬,是一百两银子。”
“昨日上午,王大人到了侯季常负责的工坊,轻车熟路地大笔一挥,改了文书上的几个数字,而后将几件工坊财物偷偷带了出去。”
“昨日中午,王大人请街面上的混混毛五、毛六兄弟二人,将财物藏进了侯季常租住的小院内。”
莫泉声线平稳,很快将王本的所有计划,完完全全讲了出来。
扑通!
王本干脆利索地跪了下去,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家儿子科举连年失利,家中财物被花销一空,刘氏兄弟答应我帮我儿子考上举人,我才出此下策,我并无害人之心啊。”
说着,王本将头磕得梆梆作响。
莫泉并不理睬,转头看向范闲。
范闲挥了挥手:“带回院里。”
莫泉抱拳应答,与下属拖着鬼哭狼嚎的王本走出了工部衙堂。
范闲看向面色阴沉的冯骥:“当着冯大人的面带人,冯大人可有意见?”
这话相当于打脸,偏生此事还真是工部理亏,冯骥有火撒不出,艰难的笑道:“小范大人执掌检察院,做这件事本就是分内,冯某何来意见。”
范闲点点头,起身道:“冯大人,事情已经查明,侯季常官复原职的事,就拜托了。”
说着,范闲朝冯骥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衙堂内,营缮清吏司郎中看到范闲走出院门,忍不住道:“大人,范闲此子,也太过嚣张了!”
“闭嘴!”
冯骥挥了挥袖袍,沉着脸道:“原本就是我们工部自己做了错事,范闲秉公执法,有何不对?!”
“你若是不想要面对范闲这张臭脸,辞官回乡去,或者把你手底下,那些和王本一样的蠹虫,给我清除干净!”
眼见冯骥发了大火,营缮清吏司郎中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说话了。
冯骥看着大门思索片刻,吩咐道:“去问问二殿下,侯季常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营缮清吏司郎中应声点头,匆匆跑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他带回了二皇子的意思——照范闲的话做,不得打折扣。
“殿下这是铁了心要与范闲和好啊。”
“且看范闲的意思,为了一个八品知造郎这么上心,只怕要借着推倒林相的威势,自立新党了!”
冯骥沉声感慨一句,吩咐道:“找人请侯季常回来。”
“对了,顺便问问他是想继续做知造郎,还是对王本留下来的照磨之位有意思,随他的意思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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