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该用力气,用几分力气,得你自己去看。”
“你现在在被陛下禁足,刚好可以好好想想日后的路,待到禁足结束,你亲自去工部和礼部一趟,心中便有定数了。”
范建捋着胡须,老神在在地说着。
范闲略一思忖,点头沉声道:“谢父亲大人指点。”
范建抄起书,朝着范闲摆了摆手:“既然没事了,便下去吧。”
说着,他将视线放在手中的书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范闲低头瞧见书名——《九域广记》,心中微动,起身行礼后退下。
他前脚才到了自己的小院,王启年便后脚跟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人。
监察院一处官员,莫泉。
见到范闲,二人恭敬行礼。
随后,王启年上前一步,顶着标志性的笑容:“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啊!”
范闲扭头看着他,满脸的不解:“老王,你是不是觉得没去七处监牢走一圈皮痒痒,我都被陛下禁足了,哪来的什么可被恭喜的?”
王启年听到这话,老脸一阵惶恐,慌忙摆手道:“不、不,大人误会了,王某是为大人带来了好消息。”
也不知是范闲的话让他想到了七处那位阴冷残暴的老牢头还是怎的,短短几息时间,他一张老脸已经写满了惊慌。
范闲闻听这话,心中生起些好奇,看向王启年:“说说,有什么好消息?”
王启年神色镇定下来,变得规规矩矩,垂手答道:“大人,陛下刚刚下旨,因为工部和礼部现在官员十不存一,紧急调用了今年春闱的百余名进士以及一些等缺的能干官员补充进去。”
听到这儿范闲顿时明白了王启年的意思。
春闱学子都是他作为主考官的时候选中的,按照官场规矩,这些人便是他的学生,有着天然割不断的纽带关系。
这次因为他清空了工、礼两部,这些学子提前好些年正式进入了官场,还是六部衙门,只怕都会对他这个座师感恩戴德。
这件事情放在寻常人身上,的确是天大的好事,可惜他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这些学子,对于这种纽带关系也深以为恶,甚至都不曾在春闱之后与那些学子有丝毫联系。
“老王,你就没想过这件事传在其他人嘴里,会变成我专门利用监察院职权给自己的学生腾位置?”
范闲坐在椅子上,眯眼看着王启年。
王启年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惊觉自己好像的确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范闲只是随口一说,也不再理会王启年,转头看向莫泉:“莫大人来这里有何事?”
莫泉周身缠绕着散不开的阴寒气息,对着范闲拱手道:“陛下将范尚书的案子交给了监察院审讯,南公公送进宫的账册也被陛下送到了院里,下官想问问大人有没有什么账册之外的线索?”
范闲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莫泉话里的意思。
莫泉这话,看似是询问他这个前任钦差相关线索,可考虑到自己与父亲的关系,事情便变得有趣起来了。
这莫泉,分明是学了官场上那套话术,暗地里请示自己,该如何对待这个案子。
想到这里,范闲不由得笑了笑,谁说监察院只知道杀人抓人,这不还是有莫泉这种熟谙官场套路的清流嘛。
他斟酌片刻,看着莫泉道:“一应线索我都已经交付出去,莫大人秉公办理即可。”
秉公办理?
莫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范闲。
却见范闲目光澄澈,一副平静的样子。
他心思急转,再三确认了范闲的话里的确没有其他意思,这才恭敬地应声退下。
而此时,东宫内。
长公主离开宫城内城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了这里。
已经得到消息的太子,正等在正殿。
见到长公主后,他急急迎了上去:“姑姑,事情怎么样了?”
说话间,太子神情略有焦急。
自从上次太后寿宴被禁足后,他便只能坐在宫中,等待着别人传递消息,而不能自己出门,哪怕是出门,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得了庆帝特许的广信宫。
不知不觉间,他对长公主的依赖已经到了缺之不可的地步。
而长公主见着太子的神情,没有急着答话。
她按照往常的做法,先是坐下来为太子洗了一碗茶,这才缓缓开口:“范闲作梗,未曾见到南公公手中的账册。”
太子有如雷击,身形晃了晃:“姑姑……这,这可如何是好?”
割断与黄毅有关的联系,也只能避免被黄毅出卖,可谁知道范闲那本账册中藏着他们的什么秘密,若是真被呈送到庆帝面前,以庆帝的雄才大略,不难解开账册中隐藏的秘密,到时候,他这个太子只怕会做不下去!
长公主眼底有忧色,脸上却并未展现出来。
她为自己斟了一盏茶,轻轻啜了口:“范闲这一手计谋,让我们不敢去堵他到底有没有在账册中藏东西,又藏了多少。”
“眼下,仅仅是割断与黄毅有关的联系已经不够,必须全面收缩我们在京都的力量。”
太子面色惨白,踉跄着走到长公主对面坐下。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长公主,问道:“姑姑,若真这样做了,我们可就变成聋子、瞎子了!”
长公主神色未变,淡淡回道:“聋了、瞎了,还能治好,若是变成了死人,那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太子怔了怔,脸上最终还是涌现出浓浓的无力感。
他想不明白,范闲区区一个臣子,为何能将自己这个储君逼到这步田地?
他更想不明白,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能狠下心去次次维护范闲,让他这个太子灰头土脸?
“哐当!”
太子越想越气,扬手将面前的茶盏打翻。
随着一声脆响,落地的茶盏四分五裂,其中的茶水溅了满地,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这声脆响似乎惊醒了太子,让他浑身一颤,看看地上的狼藉,再看看面无表情的长公主,惶恐起来。
“姑姑,侄儿不是故意的,这……”
“无妨,下次小心些。”长公主淡淡一笑,安慰着太子。
太子还欲解释什么,却见长公主已经站了起来:“我还得处理信阳方面在京都的力量,就不久留了,你也尽快将东宫铺设在京都的人手撤离干净。”
语毕,长公主转身,迈着高贵的步伐缓缓离去。
太子却看得真切,自己这位姑姑叠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已经捏出了道道白痕。
他不敢去想象这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范闲的计策,怔怔地坐在原地,半天没有声响。
今天晚了点,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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