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长公主,范闲的脸色也变得阴郁起来。
京都与万年县的情报封锁严密,按理说长公主明日才能得到万年县的相关消息,可她今日便见到了郭铮的亲信。
这么大的事,如果言冰云得知消息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他,可他还未曾得到半点通知,这说明监察院对于出现漏网之鱼的事情还不知晓,至少言冰云不知晓。
眼下看来,出现这种情况有三种可能——
一是监察院的力量远没有那么强大,封锁网出了纰漏。
二是监察院内有人与李云睿勾结,专门为长公主让出了一条路。
第三种可能,便是有另一股势力参与,硬是在监察院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封锁网扯出了一道口子,放跑了郭铮派出的亲信。
若是前两种可能,李云睿没必要在自己面前提起,暗中引导自己调查。
眼下看来,此事的确有第三股势力参与了。
庆帝?
二皇子?
……
一时之间,范闲脑海中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他思考半天没有头绪,索性先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前往监察院,专心与陆将军交接了人犯。
关在监察院监牢的犯官都是人精,见到负责交接他们的是禁军而非刑部、大理寺,一个个都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于是,监察院门口铺开了一副荒诞的画卷。
一个个身居要职的官员们互相攻讦以求活命,也有嚎哭的、叫冤的、怒骂的,更是有不少平日里铁骨铮铮的官员吓得腿软脸白尿裤子。
陆将军面容冷淡,对这一切充耳不闻,挥手让手下将这些犯官全部带走,又跟范闲告退。
范闲送走了一行人后,顿时耳边清净不少,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想了想,没有再去监察院,而是回到了家中。
范府内,待参在家的范建保持着规律的生活习惯,此时正在书房读书。
范闲不费力气地找到了他,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向范建和盘托出。
听完后,范建捋着胡须深思起来。
范闲也不着急,坐在对面静静等着。
良久,范建幽幽道:“只怕确如陈萍萍所说,这是陛下在下棋。”
范闲目光闪动,问道:“您的意思是,放郭铮亲信进入京都的,是陛下的人?”
范建老脸带笑:“除了宫里,谁还有那个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监察院的封锁网破开一条口子?”
范闲神情默然,眼底似乎有怒气浮现。
“这事我和陈萍萍一个意见,听陛下的话就好,别想太多。”
范建靠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道:“等着吧,陛下要收网了,圣旨应该马上就到了。”
果然,正如范建所料,在范闲沉默了小半个时辰后,管家来报,宫里的侯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范建起身拍拍范闲的肩膀:“走吧,总得面对。”
语毕,他当先朝门外走去,范闲深吸一口气,沉默地跟上。
几年历练,范闲的养气功夫已经深有造诣,走到内堂侯公公面前时,他的神色气质已经恢复如常。
范家人沐浴焚香后,侯公公摊开圣旨诵读起来:
“陛下有旨,平北侯范闲忠君爱国,然而行事过于酷烈,徒惹物议,命范闲暂停所有职司,于范府闭门思过半个月,修身养性。”
旨意的内容如此简单,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没有出乎范闲的意料。
他笑容可掬地接了旨,又不着痕迹地给侯公公递过去一张银票,将其带到了一旁。
“侯公公,范某请教,陛下预备如何处置陆将军带走的那些犯官?”
这话问得有些逾矩,问完后范闲便静静看着侯公公的脸,观察他可能出现的表情。
却见侯公公笑眯眯地答:“陛下早就知道小范大人有此一问,要我告诉小范大人,您上次春闱选出来的才子们,都有了好去处。”
“多谢公公。”范闲表情未变,朝着侯公公道谢。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侯公公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了范府。
侯公公走后,范闲的脸色重新变得有些冰冷,与范建对视一眼,回到了书房。
他将庆帝要侯公公转述的话讲给范建,皱眉问道:“陛下这番安排,是在警告我不要继续打工部和礼部的主意?”
“还是说,陛下暗示我要培植党羽?”
范建摆弄着桌上熄灭了的香炉,摇头道:“都不是,不过后一种更贴切些。”
范闲疑惑。
闭门思过是为了平息物议,这他能理解,不过要侯公公专门带来这条消息,他着实有些看不懂了。
而听父亲话里的意思,这对自己是件好事?
范建没有卖关子,紧接着道:“这次反击长公主与太子,你动用了不少监察院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犯了官场的忌讳。”
范闲点点头,表示理解。
无论是用监察院的力量封锁情报,还是一言不合动用监察院的职权清空了工部、礼部,这些都不是其他人能够做到的,显然是破坏了官场的游戏规则,甚至可以说是降维打击了。
“陛下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暂时断了你执掌监察院的权力,而将你作为主考官的学子作为新鲜血液填充到人手严重缺失的工部和礼部,便是在暗示你走另外一条路。”
“这也是对你的一个考验,你若是能掌握住了这批学子,同时让停摆的工部和礼部重新转起来,从今以后,你在文臣方,便有了不低的声望。”
范建重新点燃了香炉,望着袅袅出炉的香烟淡淡说着。
范闲挑了挑眉:“陛下这是要我走文臣的路子了?”
这想法,倒是与林若甫给他安排的未来不谋而合。
却见范建又是摇摇头:“不是要你走文臣的路子,而是要你在文臣中有声望,以后做事,在士林议论中也能有个帮衬和说理的人。”
说着,范建瞥了范闲一眼:“当然,这也是对你的掣肘,要你以后行事顾忌自己的声望,不再如此肆无忌惮。”
范闲认真听着,顿时感觉眼前的迷雾散去,整个人有一种恍然大悟的轻松。
他沉默片刻,再次向范建请教:“父亲大人认为,我应当顺着陛下的意思,在工部和礼部下大力气吗?”
m.
本站最新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