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敢动她半分,我可以保证你们所有人走不出这荷花池。”
冷剑出鞘,剑光冷清,在虞晚舟的双眸前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侧脸闭眼。
对上霍古不屑的嗤笑,策宸凨的嗓音降低了一些,轻的只有在凉亭上的人能听见。
“若放走她,我保你们安然出宫。”
虞晚舟闭着眼,他的声音清晰入耳,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指轻轻一动。
这人应当很清楚,在她皇帝老爹的眼里,她的生死哪有抓住这些海寇反贼重要。
“咻”的一声,一支冷箭破开风雨,直冲她而来。
长剑劈开那支冷箭。
被劈成两截的冷箭掉落在地上,雨滴在它的周围溅起无数的水花。
虞晚舟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虽然被大雨模糊了,可还是清楚的看见了站在不远处被众人簇拥而来的皇帝。
他身上那件金色龙袍被灯笼照得格外显眼。
“寡人没有下命剿灭你们这帮海寇,你们居然还敢闯进皇宫!”
只是听这微微颤抖的声音,就可以想象的出她皇帝老爹此刻无比的愤怒。
“来人!捉拿海寇,不论生死,一个海寇赏黄金万两!”
雨夜的宁静被那些持剑冲过来的侍卫脚步声打破。
那些剑光在她面前晃动着,着实让她的双眸愈发疼了起来。
她觉着自己只是眼睛疼,可闭上眼时,那股子疼痛犹如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在她心头钻来钻去。
被绑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刺入手心,有温热的湿意染上了她的指尖。
虞晚舟觉着自己原是能忍住的,毕竟眼睛闭上了,风吹不找。
可偏偏海寇中有人啐了一声,愤然骂出了口,“竟是个连亲生骨头都不顾忌的坏胚,老子以往算是高看他了!”
“当今圣上?我呸!”
她心头泛起了酸,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同脸颊上冰冷的雨水混在了一起。
身为嫡亲公主,竟是连半分的体面都没有。
在厮杀纷乱声中,她被人猛地一推,脚下生滑,她身子往前扑,脑袋朝下,只能看见数十双乱糟糟的黑色靴子踩在雨里,再往前就是荷花池。
下一瞬,她就被一个有力的手臂拉住,随之被揽着腰,拥入了一个怀抱。
她埋首在策宸凨的怀里,风声夹杂着刀剑相交的声音。
这人生的高大挺拔,连他的怀抱都是宽厚的让人慌乱的心有了安定的依靠。
策宸凨垂眸就瞧见了她被绑在身后的双手,白皙的手腕已经被麻绳磨出了血,他眸色暗了一分,抬手执剑。
麻绳掉落在了地上,虞晚舟的手得以自由。
她双臂揽在少年的脖颈间,哭得无声无息,只是那肩膀抖动地有些厉害。
策宸凨蹙眉,原是想将她拉开,可当宽厚修长的大手落在她肩膀上时,眉心又皱紧了半分。
那只大手在雨幕中僵持了几息,最后还是落在了少女的后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拍着。
“公主,属下送你回宫。”
那些血不知道是谁的,被雨冲刷进了荷花池中。
皇帝阴沉着脸,看着自家的嫡亲公主扑在那罪臣之子的怀里,连走路都要紧贴着他。
策宸凨倒是恪守礼教,只是一手托着她的手臂,严防她摔跤。
两人经过皇帝面前时,策宸凨刻意的脚步顿下,可虞晚舟一路垂着眼眸,始终没有抬眼过。
她只是走得慢,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就在她擦肩而过皇帝身旁时,皇帝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怖,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她。
策宸凨眉心一跳,轻声提醒着她,“公主。”
可虞晚舟就仿佛是没有听见一般,经过了皇帝的身旁。
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去看皇帝现在此刻是什么脸色。
“皇上,公主今夜被吓得魂飞魄散,许是......”
许是没有注意到您。
小太监不敢将这话说出口,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跪到地底下去,让皇帝看不见他才好。
虞晚舟被雨水淋了大半个时辰,冻得浑身冰凉,脑子也发懵,连自己是如何被策宸凨带回寝宫的都不知道。
玉锦此时还在外头找她,故而寝宫里只有她和策宸凨两个人。
屏风后头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
这是她有意备下的。
她知道今夜会淋雨,那帮海寇也不会对她多有照顾。
策宸凨见寝宫内已经备下了沐浴桶,他走过去伸手探了探水温,眸色微微一暗,宽厚的手掌抵在了木桶上。
几息之间,桶内的水有些翻滚。
他再次伸手探了探水温,这才同虞晚舟道,“公主请自便。”
策宸凨才刚转身,脚步还未迈出,就被虞晚舟拉住了他的腰带。
小姑娘力道又轻又小,此时勾着他的腰带却好似勾在了她的心上,竟是让他一时间挪不动脚步。
虞晚舟没有说话,只是脑袋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少年微微一震,他的下颚线条紧绷着很是厉害,那滴雨水从他脸庞滑落,荡在他的下巴上要掉不掉。
“公主不必害怕,有......”
策宸凨的眼眸深处复杂浓稠,他磨着后槽牙,顿了半响,似是斟酌了一番用词,才又继而道,“有皇上坐镇,想必那帮海寇定能一网打尽。”
到底才是刚刚及笄的小姑娘,两次险些丧命于海寇的手里,她自是会害怕的。
虞晚舟便是在能装,可她浑身颤抖并非能作假。
“海寇?”
少女的声音很轻。
她直起了身子,勾在策宸凨腰带上的手也随之落下。
“哪有我父皇可怕。”
她转身,氤氲的水雾带着一股热气直冲她的双眸。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闭上了眼睛,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策宸凨转头看她时,就见她正在自己背后默不作声的偷偷哭着。
“公主......”
她还是知道了。
在皇帝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用得着时看重一些,用不着时恨不能丢了。
策宸凨惯来不会安慰人,是以,他保持了沉默。
几息之后,虞晚舟抬手抹去眼泪,好似无事发生过一般,仰起小脸朝着他微微笑着,“你能不能在此候着,等玉锦回来,你便可自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