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走了?”常春泽站在夫人身后,小声问道。
常夫人头也没回的梳着头发,“怎么,舍不得我赶她走?”
常春泽苦笑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这事着实奇怪,许是我喝多了吧,我是真的将春梅当成了夫人你,所以才和她.....和她......”见常夫人不做声,他又接着说道,“还有那玉钗,夫人啊,我总觉得它不是什么吉物,今天春梅也是带着它,才变得和以往有些不同了,你应该是最了解她的,她平时少言寡语,是个最老实不过的,怎么可能在我们的卧房公然勾引我......”
常夫人把梳子“啪”的放在桌上,“玉钗玉钗,难道春梅不是自己偷偷的将它带上去的?就算她无心勾搭你,但也算是手脚不干净吧,我赶走她,总也没有错处吧,你怎么到巴巴的替她求起情来了。”
常春泽知道她怒气未消,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只得讪讪的站起来,一个人到书房去了去睡了。可一直到了半夜,他还是翻来覆去的无法成眠。
方才的事情着实蹊跷,把春梅当成了自己的夫人倒还勉强能解释的通,毕竟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认错了人也是有的。可是春梅并不会跳舞,至少她来家里这么多年,自己从未见她舞过,可是刚才那名女子,身如青燕,腰似杨柳,一招一式,都是可以扬名天下的舞姿,这种境界,绝不是一般人能练就达成的,对于身姿僵硬的春梅来说,更加不可能。还有房子里的装饰,又怎么会变了样子,富贵逼人,竟比宫殿都不差上几分。
再联想到昨日自己经历的那件怪事,常春泽心里一时间是七上八下,惶恐难安,他又躺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径直走向了卧房。见里面的灯已经熄了,他便悄悄将门打开,一点一点的挪到桌边,摸索着找到了那只木匣。将匣子握在手心,他心里方踏实了一点,猛然抬起头,却被镜中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月光正照射在镜子上,将他的五官衬得一片模糊,竟和昨天见到的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
常春泽定了定心神,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卧房,将门带上后,便直冲院外走去。
现在已是深夜,街上空空寂寂的,除了他自己的影子,一个人都没有。常春泽走着走着,觉得手心里的匣子似乎跳动了一下,他站住,一动也不敢动,目光直直的落在木匣上面,等了许久,匣子却一动也没动,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虽然如此,他还是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到了拱桥上面,深吸了几口气后,他猛地挥动手臂,将木匣抛入到远处的河面上。
听到“扑通”的落水声,常春泽终于露出了笑容,心里压了很久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他盯着河面大约有一刻钟光景,发现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并未有什么东西浮上来,这才坦然步下拱桥,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第二天一早,常春泽乐滋滋的搬着被褥从书房出来,来到卧房门口,在门上轻扣了几下,“夫人啊,能让我进来了吗?书房的床又冷又硬,我着实睡不习惯。”
见没人回答,他又加了一句,“主要是夫人不在身边,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总想着夫人,想的心口都痛了。”
门内传出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官人想是当差当惯了,就算是在家里,嘴皮子也如此利落。”
常春泽知她气消了,忙不迭的打开门走了进去,他把被褥放到床上,刚想朝常夫人行个大礼陪个不是,身子却歪了歪,差点没站稳:常夫人正在梳妆,由于春梅昨晚已经被赶走了,所以她不得不自己盘髻,两手背在脑后,颇显得有些不利索。她费了不少功夫才将头发扎好,然后从桌上的木匣中取出了一只像血一般鲜艳欲滴的玉钗子,将它插进发髻中。
蝴蝶玉钗似乎从她满头乌发中攫取了生命力似的,显得更为耀眼,红与黑交叠在一起,结合成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不过这美感非但没有吸引到常春泽,反而让他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堵在胸口,半天都喘不出去。
似乎是注意到了夫君的不正常,常夫人扭过头,嘴唇翘起一个妩媚的笑,“官人,我笨手笨脚的,这发髻怎么扎都不满意,倒不如官人来帮我,若是扎得好,我便不生气了,饶了你这次,官人觉得如何?”
她话音还未落,常春泽已经气冲冲的走了过去,一把将那玉钗从她头上扯下,“是你,是你对不对?我把它丢掉后,你又将它捡回来了,你竟如此舍不得这个邪物吗?”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每一条都暴躁的从眼球上凸起。
常夫人被他拽的摔下凳子,满头的青丝都流泻在背上,她抬头望向自己的夫君,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惊惧,她和他成亲这么多年来,从未见他如此愤怒过,不对,他的怒火中似乎掺杂着其它东西,是恐惧。也许,正是这无法言说的恐惧主宰了他,让他的怒火不再被理智所束缚,愈燃愈旺。
“爹爹,娘亲.....”
门口突然传来常远的声音,听到儿子虚弱的呼唤,常春泽终于从盛怒中解脱出来,他回头,正对上常远空洞的眼神,他本来就生的女相,现在不知为何,连眼尾都有些翘翘的,带着一丝妩媚,似乎和平日的他不太一样。
“父亲,你为何要丢了我的玉钗?”常远盯着他,眼神迷离,像是在梦游一般。
常春泽感觉自己的心都凉透了,他刚想走到儿子身边,却发现门外有一条长长的水渍。
是脚印和常远身上滴下来的水珠,他浑身都湿透了,好像刚从河里爬上来似的。
“父亲,玉钗是信物,丢......丢不得的......”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白眼一翻,身子一软,整个人朝后面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