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死(1 / 1)

马上风!李越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一时没说出话来。屋里一干人等全部变了脸色,简仪回身就给了跪在屋角的少年一脚:“你这个贱货干了什么!”

李越顾不上阻止,先问那诊脉的人:“你还不救人?”

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时间拖得太久了,小的已经尽力,可是没办法了……”

简仪一震,停下了手,僵着身子慢慢转过来,直直盯着吕笛的脸,突然扑到床边伸手抓住吕笛的肩头用力摇晃:“不,不会的!吕笛你醒醒,你说了要陪着我的,怎么可以食言!你起来,起来……”他用力摇晃,吕笛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结实的胸膛,身体还有点温热,心跳却已经没了。

李越阴沉着脸一掌切在简仪颈后,接住他软倒下来的身体交给周醒:“送他回房,好好守着。”下巴向蜷在屋角的少年点了点,“本王有话问你。”

少年哆嗦了一下,低着头向前膝行几步:“殿下,长音,长音什么也没做,真的没做!”他身上纱衣本已是撕破的,刚才又被简仪拳打脚踢扯得难以蔽体,露出胸前颈间一处处红红紫紫的吻痕,若说什么也没做,实在令人难以相信。田七站在门口,首先冷笑了一声。少年打个冷战,脸更白了,哆嗦着磕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越看着吕笛,那张有点莽撞却始终生气勃勃像个大男孩的脸此时平静安详。李越知道所谓的马上风就是在极度性兴奋中的猝死,可吕笛脸上却没有那种兴奋到近似扭曲的表情。李越掀开他下半身的被子看了看,分身确实还半挺着,除了表情安详得有些奇怪,找不出别的异常。轻轻拉起被子盖住那张永远不会再更换表情的脸,李越缓缓回过身来,长音还在磕头,地下的石板上已经染了些红渍。李越用脚尖垫住了他磕下去的额头:“把今晚的事一字一句的老实说出来,有半句虚言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长音瑟缩着,抽噎了两声才能开口:“是吕公子他,他自己进来的。长音已经睡下了,他进来的。抱着我,抱着我不放。他喝了酒,叫了,叫了简公子的名字……”他说得七颠八倒,李越却听出了意思,吕笛叫了简仪的名字,他把长音当做了简仪么?

莫愁面带怒色:“你就让他动了?”

长音哆嗦一下,嗫嚅着:“我,我说过他认错人了,可,可吕公子力气很大……”

莫愁更怒:“你难道不会喊人?”

长音脸色惨白,低头不语。李越用眼神示意莫愁不要再说,继续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吕公子就睡了。我,我醒过来他就,就这样子……”长音又磕下头去,“殿下,长音真的没做什么!”

李越皱皱眉:“你就一直没发现什么异常?”

长音脸色由白转红:“长音,长音当时昏过去了……”

“昏过去?”李越审视他,“吕笛折腾你了?”

长音的声音已经小得像蚊子一样:“没有……吕公子,吕公子他,长音是,是……”他的脸红得几乎能烧起来,虽是在恐惧之中,眉眼间天生的妩媚仍是自然流露出来。

李越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明白:吕笛既是醉中将他当做了简仪,自然不忍折磨他,想必倒是曲尽奉承之道让他享受了一番,之所以会昏过去只怕也是连番高潮之后体力不支之故。

“吕笛昨晚吃了什么?”李越转头问莫愁,“叫人将他用过的饭菜仔细检查。”

“是。”莫愁看一眼长音,“王爷,长音如何处置?”

长音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扑过来抱住李越的腿:“殿下,殿下饶了长音吧,长音不是有意背叛殿下,殿下饶了长音吧!”

莫愁冷冷一笑:“不是有意?那你为什么不喊人?西园的规矩你可是不知?身体玷污,应该如何处置?”

长音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只会连连磕头。李越略一思索便想起家规上写着:西园男宠与人私通,轻则阉割,重则分尸。难怪长音如此恐惧,不过,若说他与吕笛私通,似乎牵强了些。

莫愁见长音不答,冷笑一声:“来人,将长音带下去!”

“且慢!”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切的声音,一条修长身影出现在门口,“青琴见过殿下。”

这就是太后送来的青琴?李越眯起眼睛。年轻男子眉目如画,论相貌不在清平之下,声音更是悦耳,只是看起来瘦弱了些。

莫愁秀眉一立:“青琴,你不经王爷召唤竟敢进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青琴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青琴此刻仍在西园之内,并未违背规矩,请殿下允青琴说句话。”

李越挥手止住莫愁:“你想说什么?”

青琴抬起头来:“殿下要如何处置长音?”

哦?为了长音出头的?李越感兴趣地看着他:“西园的规矩,你不知道?”

青琴面色微微变了变:“长音并非有意背叛殿下,吕公子曾为殿下身边铁血十二骑之一,长音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无能反抗,请殿下明察。”

莫愁一声冷笑:“他无力反抗,不会呼人么?”

青琴也抬头一声冷笑:“吕公子是何身份?铁血十二骑当年乃是殿下贴身近卫,生死弟兄,长音只不过是丞相送来的礼物,怎能相提并论。若是长音呼人,殿下又会如何处置?即便殿下放过长音,吕公子只怕也要迁怒于他。莫愁姑娘冰雪聪明,想来不必青琴多话。”

莫愁被青琴顶得说不出话来。只因青琴所言不虚,吕笛与简仪虽名义上也是西园男宠,地位却与其他男宠截然不同,长音明知吕笛要做什么也不敢呼救,莫说被主子知道了极可能被处罚,最好也是被逐出王府,即使主子不予处罚,得罪了吕笛这日子又岂会好过?何况若被逐出王府,丞相又怎会善罢甘休。长音的意思,自然是想着无人知晓,明早吕笛发现认错了人,自然也不会声张,大家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主子不知就好,谁想得到吕笛竟然死在他床上,这下子便是什么也瞒不住了。

门边的田七冷声道:“不管怎么说,他身体已经污了,岂能再留在西园!殿下纵然开恩不处罚他,也得将他赶出王府。”

青琴从容道:“若是如此,吕公子算不算身子已污?若他未死,殿下也要将他逐出王府么?“

李越一直手支下颌饶有兴趣地看他,听了这话面色一沉:“吕笛已死,你还要在他身后胡乱谈论!”那个有些莽撞的年轻人,真的很像以前在那个世界里的弟兄……

青琴不慌不忙磕了个头:“青琴放肆了,请殿下恕罪。不过若说身子已污便无法服侍殿下,那如今殿下房中的卫清平当初在天牢之中,只怕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货色,又怎有资格得殿下专宠?”

“青琴,你大胆!”莫愁面色骤变。谁不知道,摄政王平生两大忌讳:一是自小便有人传说他是生母与人私通而生,在王族子弟读书的书塾中便遭人歧视,故而忌讳“来历不明”之类的词语;二是少年时在军中为奴,受过折辱,余伤犹在,最听不得“千人骑万人压”之类的话。青琴竟敢当面说出这等言语,摄政王将他千刀万剐也是轻的。

长音也吓得面目改色,扑上去捂青琴的嘴:“别说了!”回身就磕头,“殿下,青琴他是胡说的,殿下别生他的气,长音领罚便是。”

青琴傲然挺直了肩背,连头都不低下:“青琴并非胡言乱语,请殿下三思。”

“青琴!”长音吓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你胡说什么,还不快给殿下磕头。”

“不必了。”李越低沉地开口,注视青琴,“你的胆子倒不小,是否认为是太后送来的本王就不敢动你?”

青琴昂头:“青琴不敢。纵然是太后送来,也不过是殿下的宠物,青琴岂敢把自己看得太高?只是殿下若如莫姑娘所言处置长音,青琴死也不服!”

李越不怒反笑:“好啊,真是胆气十足。好,先将他们两个都带下去好好看守,待本王查清了吕笛的死因再来处置你们两个。”

长音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却不敢哭出声来,青琴反而从容站了起来,任由两个侍卫拖了出去。莫愁低声道:“王爷真要处置青琴么?他到底是太后送来的人,若是……”

李越摇摇手:“先押着。现在要紧的是吕笛的事,这里查着,你,也给他准备后事吧。简仪怎么样了?”

门口侍卫立刻回禀:“回殿下,简仪刚才醒来就坐着发呆,周侍卫不敢离开,吩咐属下等来报知殿下。”

李越叹口气站起身来:“带我去看看。”

简仪坐在床上,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口,不吵不闹,只是脸上泪痕犹在。周醒守在旁边,看见李越进来,悄悄退了出去。李越走过去,轻抚上简仪肩头:“简仪—”

简仪颤抖了一下,眼睛茫然地转过来看着李越,低声说:“是我跟他吵了一架,他生气才会去喝酒。”

李越握握他的肩头:“吕笛不是因为喝了酒才出事。”虽然酒后房事的确会使发病率更高。

简仪茫然:“我不知道。我跟他说—”他欲言又止,仿佛大梦初醒,用颤抖的双手捂住脸,“王爷,我心里难受。”他不再用“殿下”来称呼李越,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脆弱。李越把他的头揽进怀里,柔声说:“吕笛不会记恨你。”吕笛酒醉之中将长音当做了简仪,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怕还沉浸在得偿心愿的满足之中,总算也是幸事。只是这话,简仪不说,李越自然不能说出口来。

简仪把脸埋在李越怀里,肩头微微颤动。李越觉得胸前一阵湿热,不由轻轻抚摸简仪的头发。简仪的声音微微哽咽:“王爷—”

李越低头:“怎么?”

“王爷能不能,允吕笛的牌位重入祭堂与文程他们为伍?吕笛他,他虽然入了西园,可—”

“我明白。”李越打断他难以出口的话,“吕笛的牌位自然要跟文程他们放在一起,你们十二个人,将来都在那里。等我死了,也跟你们在一处。”

简仪惊慌地抬头:“王爷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李越笑笑,抹去他脸上纵横的泪水:“多大的风浪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吉不吉利?”

简仪看了李越一会,低下头靠回他怀里,半晌才低低地说:“王爷如何处置长音?”

李越轻哼了一声:“先把他关起来了。吕笛死因尚未查清,他脱不了干系。”

简仪敏锐地抬起头:“王爷怀疑,吕笛并非是马上风猝死?”

李越微眯起眼睛:“只是觉得奇怪。吕笛身体底子好,马上风猝死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先查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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