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自己心爱的人抱在怀里,原本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可此时此刻莲仙一点也感觉不到幸福,她觉得白氏郎的怀里很冷,像漫天的冰雪将她包围,那种冷渗入骨髓,令她有种想要迅速逃离之感,这都源自于莲仙清楚的知道,白氏郎把她送回家,就会和她划清界限,悲哀地想,她于他而言只是普通朋友,她有什么资格令他不顾他娘亲的死活呢?
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白氏郎,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让她就这样凝视着他直到永恒,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意外不期而至,莲仙的脑海忽然跳入一幅画面,那画面和此刻很像,她一样身在白氏郎怀里,紧紧环着白氏郎脖子,只不过不是走路,而是骑在马背上,头疼起来,发出一声惊呼,白氏郎正伤神,听闻呼声赶忙将莲仙放下来,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莲仙捂着额头,痛苦的轻哼,下一刻又一幅画面窜入脑海,就是白氏郎挥剑伤了何仙姑那一幕,以及何仙姑在莲仙怀里溘然长逝的情景,莲仙双目瞪如铜铃,惊恐不已,白氏郎害死了她娘亲?她记得乐小倩和她说过,何仙姑是与黑蛇同归于尽而去世的,为什么两者之间有出入?是她的脑袋坏掉了?还是乐小倩骗了她?
事关重大,势必要弄个清楚,怀着一丝希冀忐忑地问白氏郎:“我们是最近才认识的,对不对?”
白氏郎没想到莲仙会突然问这个,结合她刚才的样子,怀疑她恢复了一些记忆,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照实说,莲仙见此情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其实事实已经显而易见,只是她不愿相信而已,现在不信也不行了,浑身的血液冰凉透顶,脸如死灰,悲苦欲绝地问:“这么说,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们曾经相爱过,后来你害死了我娘亲,你就离开了,是不是这样?”
白氏郎剑眉紧蹙,看来莲仙只恢复了一小半记忆,未免她对他的误会加深,着急解释:“仙儿,你听我说,你娘亲的死我的确脱不了干系,但是我不是有意……”
话未说完,莲仙惊得倒退两步,身子不稳差点摔倒,白氏郎想去扶她,一把锃亮削铁如泥的长剑忽然伸到了他脖颈前,莲仙握着剑的手直发抖,泪水盈盈的目光痛不欲生地看着白氏郎,无论白氏郎是不是有意的,他都杀了她娘亲,最令莲仙无法接受的是,她和白氏郎真的有过一段情,她不能相信,她竟然做了抢人家丈夫这样的不齿之事,而白氏郎最终还抛弃了她,并说他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可笑的是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爱上他,恨真相残忍,恨自己愚蠢,悲痛一点点凝聚成怨愤,打开的心门重新关上,变回了从前那个有如冰雪塑造冷漠的让人退避三舍的第一莲仙,一字一顿没有任何温度地道:“仙儿不会杀你,但也不会原谅你,我们自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一扬手,宝剑插进了树干,入木三分,她的心已冷,但并不表示不会难过,悲凉地转身,白氏郎心里乱的一塌糊涂,一方面不想莲仙误会他,想把事情经过和莲仙说清楚,一方面又觉得误会也好,这样他不用道明他们的兄妹身份,也能隔断莲仙对他的爱意,还没决定好,见莲仙要走,不放心,拽住她的衣袖,语气透着恳求:“太晚了,你先随我回王府,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莲仙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在她看来,那里满是白氏郎对别的女子爱的证明,以前过目之处都是羡慕,此刻却觉得说不出的讽刺,再在那里待下去只会令她肝肠寸断,抽出自己的手,往仙乐山庄的方向走,白氏郎亦步亦趋地跟着,莲仙不由得心疼如裂,白氏郎对她总是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令她生出一种幻觉,觉得他对她并非无情,可有情无情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想到这,停下脚步,咬破了手指,鲜血滴下来的同时她的周身闪起阵阵银絮,然后就不见踪影,白氏郎一惊,他刚开始还以为莲仙停下脚步是有话要说,谁知她把他丢下,一个人跑了,想她是回了仙乐山庄,这种时候,他在她身边只会让他们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倒不如去找乐小倩,让乐小倩去陪着她。
乐小倩听说莲仙恢复了一部分记忆,急得不行,她就知道,不能让白氏郎和莲仙在一起久待,如今果然出事了,埋怨了白氏郎一通,披星戴月地出门去找莲仙去了。
次日,白氏郎去找白牡丹,请她再跑一趟迷鬼森林,儿子但有所求,白牡丹大都不会拒绝,不过她有要求也希望白氏郎不要拒绝,白氏郎称他和莲仙深谈过,会顾全大局,以后不再见面,白牡丹虽然不予深信,不过她有她的杀手锏,不怕莲仙和白氏郎不就范。
迷鬼森林。媚三娘虽然受了重伤,不过经过一天的调养,已经恢复如初,对白氏郎三人的再次宣战不厌其烦,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将联星姐妹搬出来意图震慑他们,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白牡丹听说联星姐妹在她手上,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非拿住她不可,双方又是一场恶战,结果两败俱伤,不过媚三娘并未得以逃脱,白牡丹封住了她的法力,由李斜阳押着她前往县衙投案,媚三娘临走时目光深不可测地紧盯了白氏郎一瞬,心在冷笑,如果我的灾难来临,属于你的灾难也已经在路上了,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白牡丹抹了抹嘴角溢出的一点血迹,意味深长地对白氏郎道:“联星姐妹会出现在凡间一定是为了找你,她们对你可谓用情至深,龙儿,你该醒醒了。”
白氏郎垂下眼眸,他知道联星姐妹很好,也想过以后对她们好,除了爱,他什么都可以给她们,白牡丹见他似有动容,继续说道:“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你把联星姐妹接回家,好好陪陪她们,切记,这段时间,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让她们看出什么。”
白氏郎点头,往森林里而去,惠仁和联星姐妹一见他,齐皆眼前一亮,菱星所有的委屈似乎都找到宣泄口,不顾外人在场,抱着白氏郎手臂撒娇开了:“太子哥哥,你总算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姐姐每天都盼着你来救我们呢。”
白氏郎有些尴尬,示意她回天庭再说,原本他应该请联星姐妹到王府小住几日的,不过他觉得以他目前的状态没办法心无旁骛地陪她们,所以改了主意,可他也不想想,菱星难得下凡一趟,怎肯这么回去,何况还有关于白氏郎的谣言她还没弄清楚,就算回去她也无法安心,当下说什么也不同意回去,白氏郎不便硬逼,只好同意她们留下来,心里有些打鼓,觉得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他的担心很快就实现了。联星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菱星却说她手脚乏力,非要白氏郎抱她不可,白氏郎暗暗叫苦,他最怕的就是和她们姐妹有亲密接触,虽说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可对白氏郎来说,抱着喜爱的女子之外的人他会感到浑身不自在,不过即使不情愿,但又不好驳菱星的面子,只得依言将她抱起,一行四人去了王府,白氏郎将联星姐妹二人安排在王府前院的迎仙殿,一个颇为雅致的院落,惠仁则在王府佛堂附近找了间房住下。
联星惬意地躺在软榻上,一边一个婢女为她捏腿,菱星则倚靠在床上,婢女欲上前服侍却被她挥退,她要白氏郎亲自服侍她,她说要不是来找白氏郎她们姐妹俩也不会弄成这样,白氏郎有史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磨人精,趁机说江湖险恶,让菱星她们不要在凡间多逗留,菱星有些不悦,话里有话地道:“你怎么总赶人家回去?你是真担心我们的安危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们知道所以才不想我们留下?”
白氏郎与菱星的目光对视,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才有此一问,可菱星刚下凡不久,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转念一想,一定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媚三娘在她们跟前说了什么,才惹得菱星起了疑心,如果他和莲仙还有机会他可能会不顾一切道出实情,请联星姐妹成全,可他和莲仙今生已无可能,也就没必要将曾经的那段情抖出,虽说撒谎是一件十分倒胃口的事,可为了顾全大局,他不能不这么做,他常常在问自己,他还能坚持多久,他不确定。
强装镇定,语气无波无澜地道:“是这样的,我还欠几百个功德没有完成,怕无法分身照顾和保护你们,你也知道你们是金枝玉叶,如果有个闪失,我怕担待不起,所以才希望你们尽快回天庭。”
菱星听了很受用,却没有让步:“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这样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也能早日和父母团聚,还有,我和姐姐还想着等你集满功德,天天陪着我们呢。”
还没有到那一天,白氏郎已经觉得毛骨悚然,每天被两个女人寸步不离地看着,那和关在鸟笼的金丝鸟有什么区别?他向往的是自由自在,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归隐山林远尘嚣的生活,可惜,想象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苦恼。
“好不好啊?”菱星见白氏郎发愣,推了推他,白氏郎回过神,不置可否,忽然想起了留魂珠的事,趁机提道:“我有一个朋友急需一颗留魂珠救命,能不能把你们手上的那颗留魂珠给我?”
“我的腿很麻,你帮我捶几下,我就答应你。”菱星不失时机撒娇,白氏郎有些难为情,不过为了留魂珠,还是硬着头皮上,一边锤一边却有些晃神,他很担心莲仙,不知乐小倩找到莲仙没有,若非脱身不得,他真想去看看。
菱星拿眼凝视白氏郎,见他再次魂不守舍,真想钻进他的脑海看看他在想什么,很怕媚三娘说的都是真的,暗恨一直以来对白氏郎太过放心,未加约束,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将白氏郎看紧,殊不知有些东西是根本看不住的,就比如一个心字。
再说乐小倩,回山庄找莲仙,莲仙没见着,见着了处理完公务回来的第一情深,经过交谈,第一情深知道了近来发生的诸多变故,不知该说什么好,转身出庄去找莲仙,踏遍铁鞋,却遍寻无果,其实莲仙是有意不想让他们找到她的,她的心结未解,想一个人待着,于是她将自己的血液滴在泥土中,释放了自己的法力,以至于没有任何人能够感知到她的下落,当然,这样做是有时效限制的,多则一天,少则一两个小时。
天亮之后,李斜阳来找莲仙,让她上堂,解除她的戴罪之身,但莲仙仍毫无消息,乐小倩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她用飞鸟给莲仙传信,让莲仙见信后前往县衙一趟,自己则和李斜阳第一情深先行赶往县衙。
媚三娘被锁着手铐脚镣带到大堂接受审问,可无论县官说什么,她都一言不发,她以为这样就没人可以定她的罪,可以被无罪释放,局面陷入僵持中,就在县令欲将案件延后再审时,一道白影如飞翔的燕子般而来,轻飘飘落在县衙当中,原来莲仙听说抓到了真凶,所以前来看看究竟是何人那么大费周章地陷害她。
白氏郎原本坐在县令为他专设的八仙椅中思索如何让媚三娘伏法的对策,一见莲仙,暗淡的目光攸地变亮,仿佛放了两颗夜明珠在里面,所有的担忧和不安一齐烟消云散,此刻最重要的是洗清莲仙身上的嫌疑,本来迟钝的脑筋突然变得灵活,心想,既然正路走不通那就换条路走,神不知鬼不觉对着媚三娘一弹指,这一弹指让媚三娘一反常态,面对县令的再次发问不再沉默以对,而是将当日暗刺秦氏的经过和缘由一一道了出来,大意是说白氏郎杀了她相公,她要让白氏郎和他身边的人鸡犬不宁,满堂哗然,县令惊堂木一拍,宣布媚三娘罪名成立,按白氏郎的意思命人将媚三娘押去镇妖塔。
莲仙见恢复了自由身,转身就走,白氏郎欲叫住她,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叫住莲仙他能说什么呢?无论他说什么,莲仙估计都听不进去,心想,还是不要再刺激她了,缓缓再说,布满愁云的目光目送着莲仙离去,其实莲仙心里并不比他平静,看到白氏郎也在时,原本清明的头脑瞬间变成空白,心底那道未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心不在焉地听县令审完案子,见大家都往外走,也赶忙离开,好像脚下的土地是块烙铁似的。
白氏郎看着莲仙消失在人海,长长一叹,伊人遥不可及却无法忘记,最终苦了自己。
爱恨情仇几时休,大抵不死不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