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戛然而止,连玉心一紧,暗感不妙,该不是到了“死地”——沪江边了吧?
她屏气凝神,侧着耳朵倾听,不敢放过布袋外面的一丝一毫声响,那布袋也不厚,麻布口袋,甚至透过经纬线的缝隙,看到一点点亮光。
然而,外面却一片死寂,半点声响也没有,连玉暗感蹊跷,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连玉模模糊糊感到,有人在拉布袋子,那布袋的袋口在他们的脚下。
准确地说,是有人将他们俩搬到了地上。脚底下,似乎有人在解袋口的绳索。紧接着,她听到脚步声从脚部慢慢地绕到她的头部来。
是救人,还是,来灭口?
想到这里,连玉的心快要跳到喉咙眼来了。
突然,头部有人在扯口袋,慢慢地,感觉脚部凉飕飕的,应该是脚露出来了。那布袋慢慢地滑过腰部,滑过她的上身,突然,她的眼前一亮,脑袋终于露出来了。
这是哪里?她看到四周都是参天大树,她和李游真躺在平整的黄土路中间。
她全身绑着,只有眼睛才能骨碌碌地转,定睛一看,前方有一个人正立在她面前,瓦灰色的衣衫,头戴一顶风帽,风帽垂着面纱,看不见他的面目。
那人弯下腰来,袖口中一把雪亮的月牙状的短匕慢慢露出来,原来不是救星,是索命鬼?
完了,连玉顿感一阵热血上头,眼睛一黑,不行,她不能等死!
想到这,连玉大声嚷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那人连忙用手捂住连玉的嘴,低声说:“想活命吗?想活命,你就乖乖地给我闭嘴!”
连玉听着那人的声音,清越温和而富有磁性,十分耳熟,这不是……
“你是谢……”
那人警惕环视四周,见四下空空无人,于是松开手,冲连玉摇摇手,只管用短刀去割断连玉胸前的绳子。
那短刀果然锋利,只听“蹦”的一声,绳子断了,连玉赶紧挣扎,绳子慢慢地变松,慢慢地她的手也能活动了,她把捆麻了的手,赶紧抽出来。
接着那人又将她双脚的绳子割断,终于,她滚向一边,不再跟李游捆绑在一起了。
连玉看着面前的灰衣人,正要道谢和看清他的真面目,那男子却冲她摆摆手,健步如飞地走了。
突然意识到,李游半天没声音了。
“李游……醒醒,醒醒!”连玉赶紧推李游,但李游纹丝不动。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看李游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她赶紧把手放在李游的鼻孔上,半天没有出气。
这下,连玉慌了,该不是……憋死了?
“李游,你干嘛呢?你别装死了……哼!”
连玉看着他的脸,不敢相信李游真的没气了,他一定是在装,在骗她的,他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反应,看看她是否真正在乎他。
她使劲地掐着他的脸,没动静!使劲地捏他的鼻子,仍没动静!
连玉是真的慌了,她抽出双手,使劲去掐他的脖子,然而李游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个死人一样,静静地,仿佛人世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了。
“李游,你不能丢下我……!”连玉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干嘛呢?”李游突然坐起来,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四周,奇怪地问:“这是哪?”
“你诈尸呢!”连玉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没有,适才,做了一个梦!”李游摸摸脸,又掐掐自己的手背:“哦,这回是真醒了!”
“刚才……你干嘛去了?魂游地府去吧?”
连玉看着李游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想起刚才自己所遭受的惊吓,忽然气打不过一出来。
“嗯……我梦见自己迷迷糊糊的,被人锁着往前走,那俩人,一白一黑,一个脑袋大如牛头,一个脸长如马面……”李游歪着头,仿佛竭力回忆梦中的一切。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他们舌头向外伸出,足足有两尺长?”连玉斜瞥了李游一眼。
“走啊走啊,走到一座三层牌坊前,那牌坊上写着三个大字‘阎王殿’,我仔细一瞧啊,那门口站着一个妙龄女子。”李游说完,鬼鬼地看着连玉的脸。
“屁!阎王殿前,哪来女子守门?”连玉啐了李游一口。
“别打断呀,好事在后呢!”李游不理睬连玉,继续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你知道我的,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走不动了。但见这女子长得: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柳叶眉,吊梢眼,她一见到我呀,就嚎啕大哭,说:‘……’”
李游突然停住,盯着连玉的脸:“你猜,她说什么?”
“说什么?”连玉好奇地问。
“她说:‘相公,你不能丢下我!’她这么一喊,我突然就醒了!”
李游捏着嗓子,学了一句扭捏的女声,说完,朝连玉眨巴着眼睛,自己则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作死!”
连玉看着他的鬼脸,突然醒悟过来,她捏紧拳头,正要向李游打去,李游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双手!
李游略略用力,将连玉顺势往怀里一拉,连玉冷不防他来这一招,没坐稳就倒在他的怀里,她感觉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地箍紧,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抱住靠近他的一块浮木。热力隔着衣衫从他的手臂传来,连玉听到他的喉结响了一下。
他的眼睛流露出的渴求,就像一团火,迅速地窜上他的身体,他的脸变得温热起来,他的嘴唇,乃至他整个人,都像在一瞬间被点燃。
他的嘴唇慢慢凑上来,散发着热力,一股诱惑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当他的嘴唇带着几分霸道地落自己的脸上时,连玉突然一阵眩晕,她感到自己似乎也渴念起来,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她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他的嘴唇,像两片滚烫的烙铁。一场山崩地裂般的爆发,眼见就要来,连玉有些惶恐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心里,轻轻而坚定地对她说:“不!”,它清脆,响亮,笃定,轻轻地制止了连玉心中,一场猝不及防的兵荒马乱。
连玉使劲挣扎,想止住他的疯狂,可是背后那双手却坚固如铁,她动弹不得,情急之中,她失声喊出来:“谢轩……”
李游突然停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的眼里的火如同遇到一场瓢泼大学,突然就暗淡下去了,他的面色顿时泛着一丝死灰,接着,连玉只感觉到背后的手突然松开,那“谢轩”两个字,如同一把利斧,向她飞来,“倏”地一下,斩断了捆绑她的铁索,将她释放。
只见谢轩果真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谢轩的眼神突然冷得像冰,那张好看的脸黑成一块铁:“你果然,不是什么吉祥之人!”
说完,冷冷地瞥了连玉一眼,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你……你混蛋!”
连玉看着谢轩远去的背影,只感觉两眼发黑,只觉得如同梦魇,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胸口,越压越紧,慢慢地,四肢不能动弹。
连玉感到这次,两人的关系算是彻底玩完,崩了,再也没法回到从前。
她仿佛一个犯错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谢轩负气地走远,“追呀……干嘛不跟上!这么一个风流情种,失去了,得多可惜。”
李游坐在地上,没事的人一样,他不知从哪里扯来了跟狗尾草,叼在嘴上,一开始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见连玉绝望地骂出一声混蛋,他在一旁冷嘲热讽地开口了。
突然,连玉突然转过身来,猛然蹲下来,死死地看着李游,她把双手放在李游身体两侧,慢慢地倾斜上身,向李游逼近过来。
“喂……你……想做什么?”李游见连玉的眼神古怪,他双手撑着地,忐忑不安起来:“你……想掐死我?”
“掐死你?想得美!我……我得慢慢地折磨死你!”连玉咬牙切齿地说,她的眼神里燃烧起愤怒,那种恨人入骨的愤怒。
四周是高大乔木,这是一条幽辟的小路,看四周荒草葱茏,似乎极少有人走。
“李游,我真的不是什么吉祥之人,对吗?”连玉古怪的眼神看着李游。
李游不置可否地盯着她,他想看看,这个小女子出离愤怒时,会有什么样疯狂的举动。
“好,这算是默认了,对吗?那么,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吉祥。”
连玉看看远方,暮色四合,夜色催人胆。她慢慢地向李游靠近,将双手环向李游的脖子,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绝望,在胸腔里撞击着,搏击着,最后化作了一种视死如归状的狂野。
连玉紧紧地箍住李游的背,她的嘴唇紧紧地贴在李游的嘴上,带着绝望,带着狂热,带着放纵,仿佛胸中有千万团火,齐齐地喷涌出来,她要用尽生命中所有的热力,把面前这个男人,淹没在她岩溶一样的火热生命之中。
一开始的张皇,慢慢变得狂野,终于等到这一刻,李游拥着怀里的连玉,仰望着雾蒙蒙的天,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