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荐徒(1 / 1)

<>凛冽的秋风刮过梧桐树顶,发出怕人的“忽……呜”,如同谁在呜咽。夜深人静之际,这呜咽之声尤为清晰,仿佛就在窗边。

秋妈此刻在卧房外的小隔间鼾声如雷——多亏了她的鼾声如雷,因为窗户不远本是两棵桂花树,此刻,黑魆魆的一团,随风摇曳,着实有些瘆人。

这样的寂寥的秋风,带着浓烈的肃杀之感,让连玉隐约感到几分不安。连玉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脑子里全是宋云逸强忍住疼痛一撅一拐的模样。

那帮人虽然最后因陈醒世的出走而最后作鸟兽散,但宋爷爷本已是逼近古稀之人,经过身体与精神的双重重创,如同那古墓中新开封的棺椁中千年不腐尸,头一秒还栩栩如生,生鲜如同活人,后一秒则见风而速朽,瞬间颓靡,竟然卧床不起。

好容易挨到天明,连玉本想去父亲的房间问安,但见父亲的屋子静寂无声,料想父亲仍在熟睡,父亲得了莲藏姑姑的几贴膏药,腰伤轻了许多,莲藏姑姑临走时,嘱咐他好生歇息。想到这,连玉就悄悄出了门。

出门左拐是宋爷爷租住的小院。竟然早早地打开了院门,连玉拉着门环,轻叩了几声,竟然无人应答,她悄悄地走进去,院子里的老银杏,树根四周铺满了一圈圈金灿灿的银杏叶,像是谁将金粉泼了满地。

突然,她看到院子一侧的枇杷树下的石几边,竟然坐着一个藏青色长衫的男子,她吓了一大跳,大清早的莫非见鬼了?

正欲蹑手蹑脚地退出,熟料青衫男子却突然转过背来,笑眯眯地说:“你就是连玉罢?”

连玉见被发现了,自知躲不过。于是抬头看那男子,但见他虽须发半白,但面部红晕,清癯劲瘦,仿佛冬日里的一株虬枝的老梅,中气十足。

她想,莫非是宋爷爷的亲戚?然而素日从未见过宋爷爷家来客人,然而,这么大一早,哪来的亲戚?莫非是土地爷从地里出来透透气?她常听秋妈讲土地爷的故事,那土地爷,通常是一袭藏青长袍,须发半白,还和蔼可亲。

“爷爷你是何人?……是土地爷吗?”连玉没有一般孩子初见生人的羞涩,有点胆怯,但是,此刻,她明白不宜败逃,败逃,谁能逃得过钻地的土地爷?

“哈哈……土地爷,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土地爷。我是城里闻道书院的先生林静安,是你宋爷爷的昔日同窗,听说你宋爷爷遭难,特停课一周,特来探望老友!昨夜才至。”

青衫男子看着连玉,神态和蔼,面有赞赏之意:“听宋爷爷讲过你,小小年纪竟然怒斥匪徒,他日,必成女中丈夫!”

“爷爷,您说的是真话?”连玉面露欣喜之色,瞧着这位林爷爷,秉性和宋爷爷还真像,不像爹爹。虽然爹爹也教她认字念书,也强令她写字,但总似乎小心翼翼,总怕她做出出格之事,平日里诸多训诫,处处设限,令她不得自由。

“我很纳闷,你小小年纪,怎会不怕凶悍的匪徒?……”林静安有些惊异地望着连玉:“你果真不怕吗?”

“怕!……”连玉略一思忖,终究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怕,你却……”林静安有些疑惑了,这个小小女孩,竟然让他有些摸不透。

“宋爷爷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且……连玉听得那匪首与爹爹的对话,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他和爹爹一样,从前是秀才!但凡读过圣贤书,又怎会听不进道理?”

“恩,有理!”林静安捋着花白的胡子,认真地看着连玉,口中却直到:“可惜!可惜!”

“可惜……可惜连玉是女儿身么?”连玉看着林静安,方才的喜悦之情,突然一扫而空,仿佛一脚踩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其实,爹爹也经常看着我说,‘可惜’,‘惜哉’……”连玉神色黯然,装作若无其事,但眼神却没有了方才的熠熠闪光。

“‘可惜’什么?又何‘惜’之有?”

从厅堂传来熟悉的回答之声,连玉和林静安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厅堂的大门,见宋云逸披着一件黑缎大褂,拄着拐杖,颤颤地走出来。

“宋爷爷,你慢着……我来!”连玉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住宋云逸。

“这些年,我为什躲着你们?……我是怕了你们这些老夫子!”

深秋的清晨是寒冷的,宋云逸将两襟对拉了几下,将拐杖轻轻地放在石几旁靠着。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规矩?规矩,无非是人立的,既可立,亦可破。皇家,立嫡立长,百姓则女子无才便是德。想想李唐,既有贤德的长孙皇后,亦有自立为帝的则天女皇;宫廷女官,前有上官氏,后有宋氏姐妹,那天下也未大乱。”

宋云逸望着林静安,言语中不免几分愤急之情:“那日面对暴徒,前有小连玉替老朽伸张正义,后有莲藏姑娘艺高退敌……二人皆是女子。‘可惜’?为什么要让她们变成‘可惜’乃至‘可叹’?”

“宋兄,多年了,你那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仍旧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哇!”林静安自知是来看望老友的,见他今日状态极好,自然不敢再用言语激他,连忙转移话题。

“老林呐,老朽在世间的时日,恐怕是不多了,本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如今,倒有一件事,念念不忘。”

宋云逸也不再执着,他叹口气看着林静安,想着半辈子荒诞无状,也隐隐有悔意,然而,究竟是老了,回天无力。然而,在连玉身上,他忽然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意义。虽是女子,入仕,出将入相,似乎不可能,但让这女子能成为女中丈夫,如同那独具慧眼的红拂女,有佐辅之功的宋氏姐妹,也算是奇伟功勋一件了。

“这小玉儿,你可愿意替我收她为徒?”

宋云逸如此热心为连玉铺路,这是林静安不曾想到的,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他也不是没做过女学生的西席,但连玉的父亲却是云州城的知名秀才,家里放着一个秀才,这边再拜师学艺?

“云开贤侄,自然是才德兼优,但对自己的女儿,却未免拘之过严。你看这盆老松,初生之时,何尝不是亭亭玉立,但人们偏要嫌它不好看,缠上铁丝,按照预先设好造型,迫使它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失去了它本真面目,不过是文人墨客玩家的一点扭曲的小癖好。比之那那黄山、华山峭壁的松树,格局何其小也。前者唯能供人闲散甚至是失意时赏玩,后者,以无坚不摧、有缝即入的钻劲,在那峭壁里生根发芽,吸天地之灵气,聚万物之精华,骨气生成老松格。”

宋云逸一番话让林静安陷入深思,想当年,云州城四大才子,数宋云逸和林静安最是“离经叛道”,后来,家道败落的宋云逸开始沉溺纨绔子弟的养宠物斗虫,不介入世事,而他林静安也在屡屡失意中放弃了科举,一心一意做好闻道书院的先生,但未免,渐有古板之相,英雄渐显暮气。如今突然听得宋云逸一番话,恰如醍醐灌顶。showContent("146736","31917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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