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温子尘语气里的讥诮,温思然拧了拧眉,“唰”地合上了扇子,沉声道:“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它总归是如此。”
“自古这将军和美人儿一样,都是不许人间见白头的。皇家需要将军保家卫国,却又怕将军的存在威胁到自己。战死沙场,是将军们最好的归宿。若不然,那只能有最不好的归宿。”
见温子尘不语,温思然皱了皱眉,继续道:“子尘,你我一同长大,这些道理你该明白才是。”
“我们身上都承担着府上的兴亡,家族的荣耀,有些事是我们改变不了的,也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既如此,你便不能要求旁人事事顺从于你,你该要求你自己来顺从别人。”
“毕竟,皇上是你的舅舅,但也只是你的舅舅。日久天长,旧帝年长,新帝总是要登基的。”
“你说的没错,不愧是温家出来的人!”
“你说的没错,不愧是温家出来的人!”温子尘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温思然闻言不悦的拧了拧眉。
“我这叫识时务,子尘,你已经十六岁了,公主府只你一人,你能任性到几时?”
“谁知道呢?”温子尘讥诮一笑,看向温思然道:“说不定能一直任性下去,也说不定明天就长大了,就变得跟你们一样识时务了。”
“你……!”温思然气的话语一噎。
温子尘盯着马车车顶道:“公孙雪真是可怜啊!十四岁就上战场的女子,古往今来又几个呢?哦,对了,公孙将军也可以,一心保家卫国,在前线杀敌,却不知旁人不是在算计他,就是等着看他笑话。想来,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温思然眉头皱成一团,可他没办法反驳温子尘的话,毕竟温子尘说的都是实话。
可——就算都是实话又怎样呢?
这世上,有多少人根本不愿意听到真话,而他们无权无势,不过是活在时代潮流里,被时局推着往前走的人罢了,又能如何呢?
即便,他们知道公孙家有功无过,可那又能怎样呢?所有的权利是当权者来做的,他们袖手旁观,尚要忐忑自危。
若他们出手相住,不过是让当权者多了处置他们的借口罢了。
这世上,将军手握兵权尚且不能自保,又何况他们这些人呢?
“子尘,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
沉默半晌,温思然冷冷丢下这句话后,便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了下去。
温子尘见状也不阻拦,只扯着嘴角讥诮一笑。
“总有一天么?呵呵……”
……
自那日温子尘四人在将军府吃了饭,又打闹了一番后,接连几日,这四人消失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来找过公孙雪。
“姐姐,子尘哥哥他们怎么不来找你了?”
这一日,练武的空挡,公孙瑀不解的问公孙雪。
彼时,公孙雪正在看书,闻言愣了一下,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姐姐本身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啊?”公孙瑀不解的蹙眉,随即抓了抓小脑袋:“可他们之前,不是一直来找姐姐么?”
闻言,公孙雪心下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跟公孙瑀解释道:“小瑀,你看啊,温子尘他们四个呢,是京城的四小霸王,这四小霸王平日里最爱做什么?”
公孙瑀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们,便摇了摇头。
“最爱捉弄人啊!”公孙雪笑着捏了捏公孙瑀的鼻子。
“那他们先前是在捉弄姐姐吗?”公孙瑀追问。
“是啊!”公孙雪点头。
“那他们为什么捉弄姐姐?”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二皇子跟他们说了姐姐不好的话。”公孙雪不厌其烦的解释。
公孙瑀似懂非懂的点头,“原来如此。”话罢看向公孙雪道:“我早就跟姐姐说他们是坏人了,姐姐还不信我。”
“我哪儿有不信?”公孙雪哭笑不得,又道:“小瑀,这世上坏人跟坏人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坏人么?”
见公孙瑀蹙着眉头,公孙雪忽然有些无力,原本想就此作罢,可想着公孙瑀年纪也不算小了,有些事总归是要明白,便问道:“小瑀,姐姐跟你打个比方哈。”
“假如呢,你是官府,现在遇到三个犯人,第一个犯人呢,是一个喜欢偷鸡摸狗的小偷。第二个呢,是喜欢在路边捉弄嘲笑别人的地痞。”
“第三个呢,是因为自己心胸狭隘,为了一己私利便杀害了岳父岳母和妻子的男人,可这个男人平日里瞧着很是斯文,又是一个书生,脸上丝毫不带凶相。你觉得,这三个人,谁是好人呢?”
公孙瑀闻言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随即摇头道:“都不是好人。”
“为什么?”公孙雪浅笑问道。
公孙瑀蹙着眉头道:“你看,第一个偷别人东西,明显是个坏人,第二个天天捉弄嘲笑别人,也是可恶。第三个为了一己私利连妻子都要杀害,委实不能原谅。”
公孙雪追问:“那你觉得,这三个人,谁最坏呢?”
公孙瑀想了一下,答道:“杀人的最坏,偷盗者次之,嘲笑捉弄者在次之,可三人都是坏人。只是杀人的最为严重,偷盗者若是偷了穷人家的东西,害的别人没银子吃饭看病,回头若是病死或是饿死,那也都是他害死的,只不过是直接或者是间接罢了!”
“至于那个嘲笑捉弄别人的,同样可恶,这就好比恶霸调戏良家父母,万一这女子贞烈,回头说不定会去寻死,这恶霸虽未直接杀人,也是害死了别人。”
“说到底他和偷盗者一样可恶,只是他们本意并未想害人,旁人死了,官府也找不到他们身上。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依旧该干嘛干嘛。照样活得好好的。”
“可以啊,我们家小瑀竟然会举一反三了。”公孙雪欣慰的揉了揉公孙瑀的脸,心道:不愧是公孙家年纪最小的将军,委实见解独到。、
公孙瑀被夸赞,也不骄傲,只道:“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姐姐无非是想要告诉我,坏人与坏人之间的不同,可姐姐,坏人就是坏人,无论如何都是坏人,总不能因为他坏的不够彻底,就有所偏颇才是。”
活了两辈子,公孙雪忽然发现自己活得不如公孙瑀这么个小孩子,心下又是欣慰,又是好笑。
“好了,姐姐知道了,他们都是坏人,姐姐以后不跟他们来往了,好不好?”
“嗯!”公孙瑀认真的点头,“姐姐放心,我很快就长大了,等我长大,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见他说的信誓旦旦,公孙雪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好了,姐姐知道了,去练功吧!”
“嗯。”公孙瑀点头,随即转身跑去练功,心下想的却是: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有我在,谁也别想抢走我姐姐!就温子尘那个纨绔,竟然还想娶我姐姐,真是门儿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