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回来马楚奇就变成了缩头乌龟,整天不出办公室的门。修造厂工人闹罢工,姚雪峰请示他咋办。他黑着脸把姚雪峰支到了汪建文那里,理由是——她管人事,工人闹事正归她管。外单位来人催要货款,他也把他们打发给汪建文,原因是——她是办公室主任,接待客人是她的职责。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心也一天焦似一天。云鸿飞还火上浇油,每天上班来到第一件事就是去经理室报告:“又过了一天了”,恨得马楚奇牙床子都咬疼了。
——十五万块不是小数目,家里倒是有几万,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出去借吧,不买房子不做买卖难免会引起麻烦,偏偏期限越来越近了,到时真兑付不了,那对奸夫一定会把那两样东西交上去,如此一来可就全完了。马楚奇呀马楚奇,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你干吗非看上那个小?小娼妇,你竟敢算计我,等把东西弄到手再收拾你。当副经理?下辈子吧。还有那个yin棍,差点断了我的命根子。狗杂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那时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可是,眼下总得做点啥,总不能硬等着带手铐子呀?想到这里他抓起电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号。
“当当。”很有分寸的敲门声。
马楚奇放下电话,沉着脸喊:“进来。”
门开了,张力军走了进来,大模大样走到沙发边坐下,摆出了长谈的架势。
马楚奇靠在椅背上,皱着眉问:“啥事快说吧,我还有事呢。”
“咱们在铜山有批活儿款结不了。马经理,汪经理说了这事只能请示您。”
“为什么结不了?活儿不都交上去一年多了吗,怎么结不了?”一群饭桶,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真该让他们通通滚蛋。
“因为当时加工这批活儿时,铜山那边都是看在个人的面子上口头上答应让咱们干的,根本没有正式批给咱们计划。现在要结款就得重新申请计划,孙举说他可以帮咱们弄到计划,但他要百分之五的回扣。一百二十万就是六万多块呀!结完款万一又给咱们钢材,再加上钢损这块,这损失可就大了去了。马总,您在铜山不是呆过一段吗?您就给疏通疏通吧,能少损失几个不是更好么。”
马楚奇的郁闷心豁然开朗,直起身子,态度积极地说:“好啊。我一定尽力,如果办不成还得按孙举的意思办。损失就损失点吧,总不能让一百多万瞎了吧。现在的人都现实了,只要掌点权只要你用着他了是没有免费的,不朝你狮子大开口就算便宜你了。你回去吧,我马上就跟那边联系。”
张力军出去。马楚奇拿起电话拨通孙举的号码,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的条件,只是让他快点办。接着,他又给管钢材的一个熟人打了电话,并上赶着给对方三万好处费,然后让其开票时把钢材损失开到以往的两倍。放下电话,纠在一起的眉毛舒展开,神清气爽地靠在椅背上边晃悠着身体边兴奋的嘟哝:“奸夫,想玩儿我?你们还不够资格。不就是十五万么?小事一桩。等这件事了喽咱们再玩儿另一个游戏。”抻了个懒腰,起来出去走进隔壁的门。
周芳芳在打字,国育英不在,赵野玫在作工资表。
马楚奇的八字脚走到周芳芳身后站住,看了看微机屏幕,接着到了赵野玫的桌子旁边,弯下身子看了看工资表——其实他是看赵野玫胖乎乎的手,顺便瞄了眼她开的不算小的领口。
“这是哪个月的工资?”明知故问,工资表头的括号里明明白白写着“七”字。
“这个月的。”赵野玫马上起立,拘谨而恭敬地答。
“坐坐。接着作吧。”很自然地拍拍赵野玫的肩头,拍完了手还不离开,随着脚步向窗台边移动,那手便从赵野玫的这边肩头摸到那边的肩头。“小赵,去通知机关的全体人员马上到我的办公室开会。”
早已吓出冷汗的赵野玫恨不得找个地缝逃掉,一听到指示,赶忙起来朝门走去。
马楚奇转身跟上,两个人几乎是脚跟脚到了门外。就在赵野玫好像要跑的当口儿,马楚奇轻声叫住了她。赵野玫不得不站住。
马楚奇慢悠悠地到了赵野玫跟前,抻着脖子使劲闻了闻赵野玫接近腋窝的部位,然后色迷迷地说:“你该洗澡了。”
赵野玫的脸腾地红了,急忙抽身,像鬼追了似的跑了。
马楚奇迈着方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深信,用不了半个月,那只小肥羊就会任他摆布。
从铜山回来,马楚奇把云鸿飞和汪建文“请”进他的办公室。三个人谁都没说废话,一个拿出了十五万块,一个掏出一只开口的信封。交易过后,拿到钱的人兴奋地默默对视,而拿到信封的人脸上的肌肉却不住地抽搐着。
“不对吧,是不是少了样东西?”看着只有保证书的信封,马楚奇气哼哼地问。
“噢。你说的那个呀,我们研究过了暂时还是不能给你。”云鸿飞慢条斯理地说。
马楚奇的脸呼地变得黑紫,短粗的手指啪地拍了下桌子。“你们不守信用。说好了的一手钱一手东西的吗?”
云鸿飞乜斜着马楚奇,冷冰冰地说:“我们可没打算留你那个脏东西,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事情,今儿肯定通通给你。”
马楚奇再次拍了下桌子。“你狡辩,想耍花招儿是吧?”
云鸿飞也拍了下桌子,而且比马楚奇拍得还响。“花招儿倒是有人想耍,但不是我们。你可能得为这个花招儿付出惨重的代价了。”语调恨恨,表情幸灾乐祸。
“你,你你说什么?”马楚奇有点蒙,态度不知不觉软了。
“我在说你有大麻烦啦。”云鸿飞抓过去一张报纸哗哗地包上十五捆钱,夹在腋下后大咧咧地坐在马楚奇对面的椅子里并翘起了二郎腿,边晃悠着脚边用乐观的口吻说下去。“还记得崔水哲吗?从山西转到铁件厂的那个老西子。”
马楚奇不耐烦了,“几年前他不是停薪留职了么?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气极败坏地质问,啷铛着一张黑脸,从这边走到那边。
“当然有关系啦,而且是大关系。给你提个醒儿吧,看在你费心整钱的分上。”哧哧地笑。“自从你去了铜山的那天起,崔水哲就冒了出来。他四处活动,到处串联,煽动游说在家呆着的人,听说还写了一封联名信,信的内容好像是揭露公司亏损、领导贪污的事吧?交没交到有关部门就不清楚了,不过,昨天下午厂纪检委可来电话找你来着。”说完,像看着案板上待宰的猪似的看着马楚奇。
马楚奇站住,脸色变得铁灰,眼角耷拉着,有着三道横纹的额头突然冒出汗珠来,沉重的身子以乌龟的速度向椅子挪去。
云鸿飞看着马楚奇摔坐进椅子里,故意一惊一乍地揶揄:“哎呀!马总好像不舒服啦,用不用给你倒杯水呀?”
马楚奇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这屋子就他一人似的。
云鸿飞把钱递给汪建文,起来后手拄在马楚奇的桌子上,倾着身子盯住他,口气严厉地说:“你来服务公司一年多,搂的钱大概能买辆奔驰了,这十五万是你搂不义之财的小小惩罚。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把这十五万抖搂出去,那么我们就把那几张照片交到那个地方。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嘛,记住,你不仁我们才会不义。你坦白得当,你的事就不会太大。我猜大不了就降你两级完事,毕竟你是中干吗!”
云鸿飞猜得大错特错了。马楚奇回厂不久就被逮捕了,很快就以强奸罪判了二十年徒刑。当然不是“强奸汪建文”的这次,而是十年前他以招工相胁迫,奸污多名少女的案子发了。这事都过去十多年了,当事人又没告发,如果没人想让他进监狱,他是不会有事的。
云鸿飞拍拍汪建文。“走吧,咱们别打搅马总了,看样子马总得好好想想喽。”
马楚奇像个僵死的鱼,眼珠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们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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