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那一幕，让顾平生始终无法平静。
难以想象，在天子脚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出乎意料，起床的时候苏苏早就已经到了酒楼了，据说装修大致已经完成。
顾平生吃了点早餐，暗道这些天真是让苏苏劳累了，他便拿了些东西去酒楼。
还没有进城，就在昨夜发生械斗的牌坊村的一处民宅附近，却发现此处香烟袅袅，人群环绕，竟有数百之众。
熙熙攘攘中，诸人皆都伏跪在地，口里整齐高呼：“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显灵了。”
“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顾平生对对小人教可不是一般的敏感，闻听便急忙挤上前去。
只见眼前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去处，周围平坦宽阔，地处甚大，中间却是供着一尊白玉佛像，那白玉佛像坐在白玉雕刻而成的书卷上。
底座上有一行字，细看之下便是“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佛像浓眉阔耳，相貌庄严，仪表堂堂，儒衫舞动，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说也奇怪，这白玉佛像竟不是寺庙里的任何一尊菩萨，而眼前的教主显然是一位读书人，不仅雕像底座是一卷书，手上也是一卷书，周围放满了供果香炉，檀香寥寥，上百位的信徒跪在周围，高呼“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
白玉神像半身没入泥土之中，顾平生看起来，总有点怪怪的，具体在哪儿，有些说不出来。
有人神情痴呆，有人痛哭流涕，那伤心的样子，比死了爹妈还要悲痛。
一个粗壮的白衣汉子蹬上一个高处，大声呼道：“各位信徒，各位兄弟姐妹们，仁慈的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现身了。”
他这一声吆喝，下面便有无数的信徒随之高呼：“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现身了。”
这人数虽多，顾平生仔细观察，却见中间夹杂着许多到处观望的“信徒”。
顾平生看得明白，心里忍不住冷笑，见过太多的托，这些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只不过其中夹杂的，也有很多鬼迷心窍的信徒，一个个跪伏在地上，泪流满面。
“这数月来，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的法力功德，皆是各位信徒亲眼所见。佛像深埋地底之中，却能每日长一寸，这是为什么？这便是仁慈的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在向我们这些徒众展示法力，她老人家将救助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人。我们小人教会，秉承天意，上大通天大圣，下至各位信徒，宣扬他老人家的法力，让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屋住，人人有钱拿。”
那白衣汉子大声鼓动道，这口才说的简直天花乱坠，一张嘴便舌灿莲花，把一个乌托邦式的清平世界便展现出来。
顾平生却听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自己见识多，恐怕也要入会了，当下便有不少的普通百姓向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佛像磕头，主动要求要入会。
这白衣汉子还把昨晚的械斗说成是小人教通天大圣教主降临人间，剿灭一些不忠之徒，为了清除那些信仰不坚定的信徒。
这一哄一诈之下，那些信徒申请木然地点点头，当下表示一定要维护教主权威。
妈的，什么每天长一寸？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反正这些邪教，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组织，骗人钱财，淫人妻女，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哈···呸···
顾平生唾了一口老痰。
顾平生正想着，身后却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转过头去一看，一张清瘦矍铄的脸，徐文长已经换了装扮，身穿锦衣儒袍，嫣然一个富家翁打扮，只不过眉宇间那一股子贵气，却是妙不可言。
顾平生笃定，昨晚的那个老头，一定就是徐文长假扮的，两相印证之下，更加坐实了自己的推测，或许是皇帝陛下要考验他吧。
这老头怎么会在这儿？
顾平生愣了一下，真是人生处处不相逢啊。
徐文长笑着道：“顾小哥，我们又见面了。”
顾平生也算是个官场众人，便抱拳弯腰笑道：“徐大人·······”
徐文长却是嘘的一声止住了他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顾哥儿请跟我来。”
顾平生跟着徐文长走了过去，二人登上的却是牌坊街对面的一座只有二层高的酒楼，徐文长笑道：“顾小哥，我们当真还是有些缘分呢。”
顾平生点头道：“徐大人，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心里却道，妈的，昨晚你就来找过老子的麻烦。
两个人都是心中明了，但并不点破。
徐文长摇头笑道：“顾小哥，我见你昨日也是爽快之人，今天却怎么这般不爽快了？”
顾平生奇道：“徐大人此言何意？”
这老头子说话一愣一愣的，还真让顾平生摸不着头脑。
“你看我现在的打扮，是官吗？”徐文长笑着道，“现在不在朝堂之上，顾小哥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徐先生或者徐老头，都可。”
原来如此，这个徐文长倒是有些豪气，不似是官场中人。
顾平生点头道：“既然徐先生如此说，我自当遵从了。”
徐文长喟然一叹道：“老夫还是喜欢江湖之远啊，游历了七年，这龙庭的江山，我算是几乎走了一遍，做事也是风风火火，说风就是雨。可到了天子脚下，庙堂之上，说话做事都要讲究一个分寸，是处处掣肘啊。”
徐文长这个人确实有些气质，这一番话听似推心置腹，仿佛没有把顾平生当外人。
顾平生却也不糊涂，这话说了半天，其实除了感慨自己的经历之外，等于什么都没说，不过徐文长贵为文官第三，能对他一个东宫侍读这样谦和有礼，也算是不多见。
顾平生对这个徐文长虽然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从心底也是几分佩服，可以说，古游在文官中权力最大，但却不是皇帝的心腹，自然不是皇帝最倚重之人。
而这个游离朝堂七年之久的徐大人，才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这其中的奥妙，就需要人嘻嘻参详了。
顾平生笑道：“徐先生这一番话是哪里说来？您才学冠绝天下，又是朝廷梁柱，不管身处江湖之远还是庙堂之上，肩上担的是陛下的信任，心忧的都是天下百姓，对于先生来说，都是一样的。”
徐文长欣喜地望他一眼，道：“小哥，那天我见你读书样子，想来也是个纨绔子弟，昨晚一幕，再听今天这一番话，却是见识颇深啊。”
结合之前顾平生在练兵，医药，诗文，算术方面的造诣，再加上今天这一番话，徐文长对于顾平生也算是彻底改观，这个侍读不简单啊。
顾平生笑道：“徐先生，没想到竟会在城外遇见先生，说来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徐文长呵呵乐道：“我也没想到昨日方别，今日又见，这边是缘分呐。说实话，老夫最喜欢的还是江湖之事，多了一份悠闲之意，不过渭水之盟之后，我这一份悠闲便没了。昨夜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陛下都知道了，我也是奉命来查办此事的，本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顾小哥了。”
这个徐文长交游广阔，见多识广，经历非凡，江湖朝堂，都有涉猎，而且不是浅尝辄止，可见此人的才学不俗。
谈话的技巧，徐文长是运用的炉火纯青，听得他说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气势细想之下都是废话，而顾平生也便一直和他打太极，两个人又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废话，
顾平生不欲与他在这闲事上扯下去，便道：“徐先生，你邀我到这里来，可是要说这小人教的事情？”
徐文长哼道：“什么小人教法会，这便是那小人教邪教。昨夜那一番血斗，相比顾小哥是见识过了吧。”
顾平生点点头，那种斗争，与沙场战争没什么区别，就是要人命，杀死对方。
徐文长长叹一声，道：“顾小哥，可知道这白衣小人教与黑衣罗织教的来历？”
顾平生眨眨眼，这个他还真是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