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63年,周王郝五十二年。
楚顷襄王病危,太子完却未收到楚国要求其回归楚国尽孝的通告。楚太子完与秦相范雎关系比较融洽,于是使公子歇便去劝说范雎道:“相国诚善楚太子乎?”
范雎道:“然。”
公子歇道:“如今楚王恐怕一病不起了,秦国不如让太子回去主持后事。如果将来太子得立,那么他一定会更看重与秦国的关系并且感激相国的恩德,这不仅是亲善友好国家的表示而且为将来保留了一个万乘大国的盟友。如果秦国不放太子回去,则楚太子为咸阳一布衣耳;彼时楚国重新选立一个太子,那他一定不会侍奉秦国。这将失去盟国而绝万乘之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啊。希望相国能考虑一下此事。”
范雎于是将楚太子一行的想法告诉了秦昭襄王。秦昭襄王道:“让楚国太子的师傅先回去探问一下楚王的病情,回来后再作计议。”
公子歇替楚太子谋划道:“秦国扣留君的目的,是要借此索取好处。现在君要使秦国得到好处是无能为力的,歇为此很担忧。现在阳文君的两个儿子在国内,大王如果不幸辞世,君又不在楚国,阳文君的儿子必定立为后继人,君就不能接受国家了。君不如与使臣一起逃出秦国,臣请留在在秦国敷衍秦王,臣愿以死为君争取时间。”
楚太子于是换了衣服化妆为楚使者的车夫混出了关,而公子歇留守使馆,总是推脱太子有病而谢绝会客。估计太子已经走远,秦国追不上了,公子歇就主动向秦昭襄王报告道:“楚太子回国了,现在已经离开很远了。歇当死,愿赐死。”秦昭襄王大怒,要准予公子歇自杀。应侯进言道:“歇为人臣,为了他的主人献出自己生命,楚太子将来得立为君,必用歇,所以不如免他死罪让他回国,来表示对楚国的亲善。”秦因此将公子歇放回了楚国。
公子歇至楚三月,楚顷襄王卒,太子完立,是为考烈王。考烈王元年,以公子歇为相,封为春申君,赐淮北地十二县。
天下之士,合纵相聚于赵,而欲攻秦。秦相范雎道:“大王不必忧心,臣可以使他们的合纵之盟约土崩瓦解。因为秦对于天下的策士,平日丝豪没有怨仇,他们所以要聚会谋划攻打秦国,是因为自己想借此升官发财而已。请大王看看大王的狗,现在睡着的都好好睡着,站着的都好好站着,走着的都好好走着,停着的都好好停着,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争斗。可是只要在它们之间丢下一块骨头,所有的狗都会立刻跑过来,呲牙咧嘴露出一副凶残相,互相争夺,乱咬乱叫。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所有的狗都起了争夺的意念。”
于是秦使魏人唐睢用车载着美女乐队,持五千金,到赵国邯郸西的武安举行盛大的宴会招待宾客,会上唐雎扬言道:“此处有金,邯郸的谋士谁来取啊?”结果主谋攻秦的人没能拿到赠金,而那些已得到黄金的人,跟秦国便像兄弟一样亲密了。
唐雎去邯郸之前,秦使转达秦昭襄王的话:“公此番为秦建功,秦不问公如何使用这批资金,只要公能多花出去就行,金尽者功多矣。现在令人载五千金随公。”唐睢行,行至武安,散不足三千金,天下之士,大相与斗矣。
魏安釐王因为之前秦国相救的原因,想要亲近秦国而与之一同进攻韩国,以便收回原来的土地。朱己对魏安釐王道:“秦国与戎翟习俗相同,它拥有虎狼一样狠毒的心肠,贪婪凶狠,好利而不讲信用,不懂得礼义德行。如果有利,连亲戚兄弟也不顾,好像禽兽一样,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他们不曾施厚恩,积大德。所以太后本是秦王的母亲,却由于忧愁而死去,穰侯是秦王的舅父,功劳没有比他大的,可是竟然把他驱逐了;秦王两个弟弟没有罪过,却一再被削夺封地。这是对亲戚尚且如此,何况对仇敌之国呢?如今大王与秦国共同攻伐韩国,那么我国就会更加靠近秦国了,臣特别感到迷惑不解。大王不懂此理就是不明,群臣没有来向大王奏闻此理就是不忠。现在韩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乱(指韩厘王得位不正,国内有大量向着公子几瑟的人,韩非子为公子几瑟之子,其回韩国后,韩国之所以不用,恐怕有这方面的原因。韩桓惠王如果死时七十岁,则其现在为四十六岁,决不能说年幼,只能是实力弱。),外交强秦魏之兵,王以为其不亡乎?韩国灭亡后,秦国将要占有原来郑国的土地而与大梁相邻,大王以为这样能得到安宁吗?大王想得到原来的土地,却要遭受强秦可能带来的祸患,大王以为这样好吗?再说秦国也不是一个安分的国家,韩国灭亡后必将另起事端。另起事端必定要找容易的和有利的目标,找容易的和有利的目标必定不去找楚国和赵国。这是为什么呢?如果越大山跨黄河,穿过韩国的上党去进攻强大的赵国,这是重复阏与那一仗的失败,秦国一定不会这样的。如果取道河内,背向邺城和朝歌,横渡漳水、滏水,与赵军决战于邯郸郊外,这就会遇到知伯那样的灾祸,秦国又不敢这样做。进攻楚国,要取道涉谷,行军三千里,去攻打黾隘关塞,走的路太远,攻打的地方太难,秦国也不会这样做的。如果取道河外,背向大梁,右边是上蔡、召陵,与楚军在陈城郊外决战,秦国又不敢。所以说秦国一定不会进攻楚国和赵国,更不会进攻燕国和齐国了。韩国灭亡之后,秦国出兵的时候,除去魏国就没有可进攻的了。秦国本来已占有怀邑、茅邑、邢丘,如在垝津筑城逼近河内,河内的共城、汲邑必定危险;秦国据有郑国故地,得到垣雍城,决开荧泽,水淹大梁,大梁必定失陷。大王的使臣太错了,他竟然在秦国毁谤我国附庸国安陵氏,秦国早就想吞并安陵氏了。秦国的叶阳、昆阳与魏国的舞阳相邻,听任使臣毁谤安陵氏,听任安陵氏被灭亡,秦军就会绕过舞阳北边,从东边逼近许国故地,这样南方一定危急,这对我国难道没有危害吗?憎恶韩国、不爱安陵氏是可以的,可是不担心秦国、不爱南方那就错了。秦国的土地在河西及晋国故地,距离大梁有千里之遥,中间有黄河及高山阻挡,又有周与韩把两国隔开。自从林乡一战到现在,秦国七次进攻魏国,五次攻入囿中,边境城邑都被攻陷,文台被毁,垂都被烧,林木被砍伐,麋鹿被猎尽,国都接着被围。秦军又长驱到大梁以北,东边打到陶、卫两城的郊外,北边打到阚地。丧失给秦国的,有山南山北,河外河内,大县几百个,名都几十个。秦国还在河西、晋国故地,离大梁一千里的时候,祸患就已经如此了。要是让秦国灭了韩国,据有郑国故地,没有黄河大山阻拦它,没有周和韩间隔它,那它距离大梁就只有一百里了,到时候秦对我国产生的祸患将百倍于之前!从前,合纵之所以不能获得成功,是由于楚、赵互相猜疑,而韩国又经常叛变盟约。现在韩国遭受战祸已有三年,秦国使它屈从同它媾和,韩国知道要被灭亡了,因此不肯听从秦国的号令,反而送人质到赵国,表示愿做天下诸侯的先锋与秦国死战。以臣观之,楚国、赵国必定集结军队与之攻秦。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它们都知道秦国的贪欲是无穷的,如果秦不能把天下各诸侯国完全灭亡,使海内之民都臣服于秦国,它是绝不会罢休的。因此臣愿意用合纵的主张报效大王,大王应尽快接受楚国和赵国的盟约,挟持韩国的人质来保全韩国,然后再索取个地,韩国一定会送还。这样做军民不受劳苦就可得回旧地,其功效要超过与秦国一起去进攻韩国,而且没有与强秦为邻的祸害。保存韩国、安定魏国而有利于天下,这也是上天赐给大王的良机。开通共城、宁邑到韩国上党的道路,这条道路开通之后,就可以设立关卡,对出入的人征收赋税,这就等于韩国把它的上党抵押给了我国。两国共有这些税收后就足能使国家富足。韩国必定会因此感激魏国、爱戴魏国、尊崇魏国、尊崇魏国、惧怕魏国,韩国一定不敢反叛魏国,这样,韩国就成为魏国的郡县了。魏国得到韩国作为郡县,卫、大梁、河外必然能安全了。如果不保存韩国,东西二周、安陵必定危险,楚国、赵国大败之后,卫国、齐国必定会很害怕。如此天下诸侯都向西奔赴秦国去朝拜称臣的日子就没多久了。”
唉,救亡图存之时都如此,其不亡,何亡?
秦继续进攻韩国南阳、太行道,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