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韦五娘的话就像一股暖流,传遍了我的全身。
“不行。”我想拉住她,但手中还抱着阿绿。
“娄善辉!你几时才能改掉这优柔寡断的毛病!不要辜负我的信任,记住!你如果骗我的话,我到了下面也不会放过你。”韦五娘厉声断喝,举起鞭子。
我被她的话惊了一下,但脚下还是犹豫。
“五娘,你这又是何苦?”叶正摇了摇头说道。
“你还等什么!”韦五娘回头大喊一声。
她伸手一把将我推开,又有几个人前来包夹,都被乱鞭制伏。三大高人盯着韦五娘,金肖冷冷一笑,向前迈了一步。
“走!”韦五娘又叫了一声。
我咬了咬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让一个人枉死。我抱着阿绿的尸体夺路而逃,我知道韦五娘这一次定然是舍生取义,我一边狂奔,一边头也不回的向着后边喊着。
“韦舵主,大恩来世再报!”我叫道,直奔那个平顶。
身后长鞭舞动,我虽看不到,但在滂沱的大雨中,鞭子舞动的响声和哀嚎声依然传向很远的地方。我到了那个平顶,把阿绿的尸首放在一边,蹲下拿起龙宇留下的绳索,可让我心惊肉跳的是,这条绳索只剩下一小节了。我顿时慌乱起来,他们会不会坠崖,或者龙宇怕有人追来,估计弄断了呢?不对,这岂不是没有给阿绿留条生路吗?
我正思考如何逃生,后背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反手一摸,竟是一枚飞镖。我回头看过去,三大高人携着众人都赶奔上来,站到了我的面前。此时的我已经口吐鲜血,起身也很困难。
“韦五娘呢?”我费力的问道。
金肖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长鞭扔到了我的面前。我闭上了眼睛,脸上还是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就为了给我争取这么点时间,而我现在……
心里难受,但看到金肖手中又多了几枚飞镖,看来他今日要出风头了,众人也都看出了我的状态。绝处逢生只是一种幻想,我已经没有能逃脱的路,可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瞎子的留言来,“生死有命,天数难违。”难道这真是说过我听的?
看了看眼前的一切,能感到后背在一个劲的流着血,每呼吸一下,都会觉得疼痛难忍。我艰难的重新抱起阿绿,如果生死有命的话,我劫数难逃,挣扎也是无用的,只恨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完。认命吧,我还有瞎子,如果他都阻止不了我的死亡,那我还期望什么?
想到这里,我又扫视了一遍风枭堡的众人。然后抱着阿绿向后一仰,就这样跃下悬崖,随着众人惊叫的声音逐渐远去,我眼前也陷入一片漆黑。
……
嘀嗒嘀嗒的声音响着,就像机械表的声音,作为背景音乐,是否预示着时间的流逝。我依然觉得自己在坠落着,好像刚才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阿绿已经不知所踪,我什么都看不见,黑的连自己面前的五指都看不见,难道……这就是死亡?这就是那个让人与生俱来的恐惧过程?我倒觉得很安逸,心中难得的平静,我闭上了眼睛,因为睁开双眼也是徒劳。
闭上眼后,奇怪的事发生了。我的周围似乎出现了图像,由模糊到清晰,就像是欣赏着一部4D的电影。
雨夜的平顶上,龙宇带着忻兰、季柔和阿绿冒雨逃亡。阿绿焦急的往回跑去,说着那支我送她的簪子,不可以弄丢。在龙宇先把忻兰和季柔都送到绝壁下的时候,绳索突然断裂。忻兰哭着喊着要回去找阿绿,但被龙宇打晕,在与季柔说了些话之后,便把她背在身上和季柔消失在黑暗中……
洪元奎的身影也渐渐的显现出来,我看不到他的身体,只有他的脸,后面躺在地上的是奄奄一息的胡禁。那张脸上布满了惊恐,五官扭曲的让我不忍直视,他只说了三个字,但这三个字就像三枚飞镖一样钉在了我的心里,“娄善辉”。说完,洪元奎的表情灰飞烟灭……
我不知道这是在干嘛,难道死神在帮我回忆我没有亲历的事情吗?如今又有什么用?到了奈何桥上喝一碗孟婆汤,一切都将化为虚有。
杜笋也出现了,可为时已晚,我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那间带屏风的房间,里面的陈设还是我所熟识的,但人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我恨之入骨的人。杜笋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霍靖低头不语浑身发抖,激动之处,杜笋抡起手臂给霍靖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嘴中说的话我听得很清楚,是阿绿的事。他先是斥责霍靖办事不利,让忻兰和季柔逃离了此地,而且还追捕未果。之后便是怒骂霍靖愚蠢至极,竟然对阿绿动了邪念,玷污致死,坏了最后一个可以要挟我的筹码。
霍靖低声下气的求饶,忽的一下,霍靖的身体一溜烟的不见了。在杜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那身装束我永世难忘,像个忍者一样,蒙着面,梦里杀害花允的人!他就那样呆立着,杜笋也没有任何动作,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像两尊蜡像一样。忽然杜笋有了反应,伸手在蒙面人眼前一划,只见那蒙面人,直接摊到在地,化成了一滩血水,消失的无影无踪。杜笋笑着,朝我看了看,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我通过摄像头在观察他,而他也同时盯着摄像头似的。不过就在目光和我接触的一刹那,我的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我在懊恼,为什么还是没有让我看见那蒙面人的阵容,这时突然一片白色的场景出现,一时间我有些不太适应,等到这影像清晰了之后,我发现居然是洪元奎的灵堂,而且整个风枭堡总舵里都挂满了白布。杜笋在最前方,后面是三大高人,还有一干人等,都跪在地上,朝着洪元奎的牌位祭拜,还说了什么报仇雪恨的话,矛头无疑都是对准我的。我真想冲到他们面前,去和杜笋当面对质,可此时身上除了眼睛,其他部位根本动弹不得。
杜笋继续着他的演讲,下面的人一批批的被洗脑,在人群当中,我竟然看到了司马越,那个东海之王皇亲国戚,也是目光呆滞的听着,没有任何表情……
当当当……几声钟声响起,眼前的画面是一个院落,似曾相识的记忆封存在里面,虽然已经破败,里面堆满了落叶,但我很清晰的记得,这是古宅。一个近中年的人身着素衣走了出来,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像是一个僧侣,可这个背影我再熟悉不过,是古泊。镜头一下子转到了前方,他一脸沧桑,面色沉静,微微闭着双眼,手中的念珠已经被揉的发亮。古泊仰天长叹,几片树叶掉落在他的脸颊之上,然后是越来越多的树叶,密密麻麻的飘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身躯,直到古泊彻底在我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佛像,破败不堪……
白色的花已经漫山遍野,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洛阳,不知道那三件宝贝还在不在,如果忻兰和季柔已经到了她们心中的世外桃源,龙宇会不会也去取回了那份南风之礼呢?
一阵狂风吹过,漫天的白色花瓣飞舞,一个人孤独的奔跑着,不分白天黑夜,始终都是一个动作往复循环,他带着一顶帽子,还有一个面罩,只露出了坚毅的眼神。龙宇,没错,肯定是他,我不晓得他要去向何方,而他在我的视野里,就仅仅是一直狂奔,头也不回,且不曾停歇……
眼前的镜头越来越快,一片山谷祥和的景象闪过,接着又看似皇宫大殿,然后又是两军阵前的厮杀,还有胡人横冲直闯的场面……到最后,已经快的我无法看清楚,眼睛有点花。正觉得头疼欲裂时,一个场面定格了,西苑!?
还是在下雨,熟悉的小巷子,熟悉的店铺招牌,熟悉的人流,卖包子的、卖煎饼的、连温之宁那猥琐的笑容也都出现,还有网吧里的小网管,抽烟的小痞子,卖弄风骚的站街女,被我惊扰的那对小夫妻,房东老头何大爷……等等等等,一个接一个的在眼前闪过,还有我的父母、白胖子、邱可为……那些个熟悉的人,就像在看幻灯片一样,直到播放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这……好像是一张油画,有点毕加索的风格,模糊而杂乱,等我我能渐渐看清时,我心里一惊,画中是一盏燃烧着的油灯,在它的旁边,摆着一副让我记忆犹新的墨镜,下面压着一条黄纸,上面只有四个字,这四个字在我大战谢淮的时候就出现过。
断世轮回
这个画面久久没有变化,不像刚才那样,我眼前没有别的,只有这幅画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画的中心,慢慢的有一个小黑点移动,越来越大,直到看出了是人的形状,他穿着一身黑衣,大帽子遮住了脸,可我认得那根盲杖,是瞎子,对!他正朝我走来……
越来越近,黑色的身躯像影子一样遮住了我的视线,他伸出手向我的脸抓来,我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睛并叫了一声。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