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史以来我最深刻的一次思考,两个命运相同的人,虽然年代不同,辈分也不同,但却有着相同的经历。相比而言,洪元奎的经验和阅历远比我要深得多,他的话使我不得不听,这么长时间了,种种原因下我对这些事避而不谈,甚至在前期,想着法的去琢磨怎么回去,后来的人生轨迹,发生的事情让我应接不暇,这种想法渐渐淡去。
的确,算上潇湘馆的第一个夜晚,我来这里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了,家乡的情况如何,我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放弃寻找我,而我却在这个地方恍如隔世。
“一下子和你说了这么多,怕你的脑子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洪元奎看着我说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堡主,下一步该怎么走,我从来就不得而知,就好像有人牵着鼻子一样。”我摇了摇头,显得颇为无奈。
“慢慢来,风枭堡没有比你再合适的人选,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你在我身边,我会教你,将我身上的所有都传授与你。在这个时代,我们属于异类,要么傲视群雄,要么泯然众生,我虽身不由己,但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我老了,不能为你做更多的事。”洪元奎语重心长的说着。
“后来呢?”我低头小声的问了一句。
“后来?后来的事情,胡禁都和你说的差不多了,你也可以在日后找他把酒而谈,总好过与我在一起压抑强不少吧?”洪元奎说着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着。
我也一笑回应,慢慢看向了远方,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再考虑的了,我迎着平顶上的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给你换换心情吧,我知道你一直思念一个人,或者说是两个人,去见见她吧,她大病初愈,也许见到你会好得快一点吧。”洪元奎突然说道。
“忻兰?她病了?”我赶忙问道,转而又停顿了一下,接着问:“等等……您刚才说两个人,莫非……她是?”
“一直追随着你们的,不是还有一个季柔姑娘吗?从洛阳的一路上,我就知道她的存在了,真是奇怪,两个丫头居然长得一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孪生姐妹。”洪元奎笑着说道。
我突然想起季柔在跟着忻兰时候,总觉得她身后有人跟着,看来风枭堡的人早知道了。
“啊?那她在哪?”我不可思议的问道。
“她应该还在郯城,这个女子性子烈,对风枭堡又没有恶意,我们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企图,她和忻兰有段交情,风枭堡里是关不住她的,所以我们也并不想去打搅她,再说,她的心里也一直装着一个人,怎么会没等他回来就离开呢?”洪元奎笑着看向了我。
“呃……哦对,不瞒堡主,这两位姑娘确实是孪生姐妹,我有证据,但两年前我身受重任,根本来不及告诉她们。”我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马上转移了话题。
“呵呵,那这个事还是你来告诉她们吧,姐妹……你得处理好啊,我还有不及你的一点就是,我来这里四十年,仍然孑然一身,从来没有红颜相伴,因为我怕我有朝一日会突然回到我的时代,落下孤身一人的她,无法承受……”洪元奎冲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深深的陷入了惆怅。
“堡主,我……”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吧,刚才司马越出来的那个房间隔壁,忻兰在那里。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洪元奎冲我摆了摆手。
也许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我施礼之后知趣的离开,可能他也是为了我好吧。我静静的退了出来,原路返回,一直走到了洪元奎刚才说的那个房间门口。不错,之前的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百感交集,两年多了,当初他们为我践行的时候,城楼上那个身影是不是忻兰呢?正在想着怎么开场,房门一下子打开了。
“啊!谁……娄……娄公子!”阿绿吃惊的叫道。
“阿绿。”我温柔的叫了一声。
眼前的阿绿还是那样,好像永远都长不大似的,她激动的已经眼眶里泛起了泪花,手也一直在发抖,头顶上的那只翡翠的发簪还一直插着。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绿慌张的问。
“没有多久,听说小姐病了,我能看看她吗?”我也压着内心的激动,平静的回应。
“能,能,当然能了。你不知道,小姐在病重的那几日里,睡梦中都在喊你的名字。”阿绿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声音颤抖的说着。
我听着,心好像都要融化了一般,一股心疼袭来,很想冲进去将忻兰揽在怀中。我冲着阿绿笑了笑,微微点头向里走。
“阿绿,这两年,你过的好吗?”我问了阿绿一句。
因为我突然觉得一直以来我都很忽视阿绿,在忻兰和季柔两人之外,我有点对不起这个也在暗中关心我的小丫头,让人家有些心寒的感觉。
“好好,我很好,快去吧。”阿绿听了之后果然脸上泛起了红晕,声音也变得激动了起来,连忙说着催我进去。
阿绿说着,一路小跑的离开了,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开始犯老毛病了,心里一遍遍的准备着各种台词,就是没有一种让我满意的。
“娄公子,进来吧。”里面柔声细语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愣了一下,真是太丢人了,刚才和阿绿在门口说话的声音不小,忻兰不会听不见的,我就是不能大大方方的一次吗,想到这里我也鼓起了勇气,跨步迈进了房门。
房里的布置很简单,一个角落里摆放着古琴,还有琵琶挂在墙上,和潇湘馆里的布局如出一辙。忻兰端坐在桌子旁边,脸色发白,忧郁的眼神透着一丝疲惫,乌黑的长发搭在肩膀上,对着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得人心怜。
“忻兰……”我微微的叫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问候。
“娄公子,我没什么事,可能是受热伤了风,吃过几服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忻兰轻轻的说着,柔声细语更显得如一潺弱水。
“忻兰,这两年多来,你过的好吗?”我有些伤感的问。
“好,我很好,在这里清静,比起潇湘馆的喧闹来,我当然更喜欢这里。”忻兰微笑着说道,像是在安慰我的样子。
我眉头微皱,看着眼前清瘦了不少的忻兰,就这么在门口呆立着。她依然是那么善解人意,时刻在意我心里的感受。就算在被我误会之后,也没有用任何言语去辩解。
“对不起,忻兰,让你受苦了……”我低着头不敢看她如胡泊一般的眼睛。
“娄公子,你多虑了,忻兰在这里真的很好,有阿绿,还是堡主的悉心照料,对了,还有那位胡爷爷,有他陪我解闷,我真的很开心。倒是你,这两年多来,你又过得如何?娄公子精瘦了不少,但是脸上的沧桑是藏不住人的。”忻兰望着我,很关切的问道。
“我啊,我……”没等我开口,忻兰打断了我。
“娄公子,还在门口站着干吗?进来坐吧,难道两年多没见,还怕我不成?”忻兰嘴角上扬,挂着我熟悉的微笑。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走到了忻兰的对面坐了下来。此刻的我,其实并不想和忻兰有什么交流,我只想静静的看着她,欣赏眼前如画一般的女子,不能说有多么的倾国倾城,可看在眼里却十分舒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忻兰也十分的配合,她没有回避目光,微微低着头,清澈忧郁的眼睛迎着我的目光,可能还有些不适,眉头稍稍皱着,抿着薄薄的红唇,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柔水莲心,仪态万方。
“忻兰,我只想好好看看你……”我情不自禁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连我自己都出乎意料,竟有些不知所措。
忻兰听了之后,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芊芊玉手遮住嘴浅然一笑,脸上也渐渐泛起了红晕。这一刻,仿佛所有之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忻兰并没有回话,可能她也没有想到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眼睛看着桌上的茶具,而我的手已经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一个劲的在膝盖上来回挠着。
我这是自寻烦恼,无意中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古时候的女孩子更加矜持,当然,季柔是个异类,我这么说话,会不会让忻兰觉得我为人轻浮呢?这个节骨眼上,我又突然想起了季柔,更是让我心头乱上加乱,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在干什么,给了自己制造一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我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眼睛看看忻兰,又看看古琴,然后就是到处看看,我的唯一希望只有一个,现在也只有一个人能搭救我,就像以前每次和忻兰遇到尴尬的时候那样。忽然一阵叩门声响起,我终于可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