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都不忍心去提及这个问题,再乐天派的季柔,心里也是有她的痛点。家世,季柔无疑是悲剧的代表。如果他真的是赵廉的女儿,那算上季府的话,她的人生已经经历了两次灭门惨案,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怜的吗?
“对不起,季柔,我不是有意的。”我向她道歉,不应该提及伤心之事。
“没事,我自有我的想法,娄公子,你不必为我担心。”季柔表情沉静下来,慢慢的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到底要不要验证我的猜测,可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知道这么开口是否合适。我低着头来回看来看去,脑子里却没闲着,忽然一抬头遇到了季柔的目光,她正在微皱眉头盯着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她先问起我来。
不会吧,这就被她给看出来了。看来我也是那种有事就写在脸上的人吗?
“呃……算是有点事吧。”我有点吞吞吐吐的说着。
“有话就快说,我最厌烦婆婆妈妈的人。”季柔是个急性子,催促我道。
我想在脑子里组织一下措辞,可怎么组织也觉得不恰当,当下被她一催,更是乱成一团了,索性直接问吧。
“季柔,你这……这里,或者是这里,是不是有块梅花状的胎记啊?”我小心翼翼的问着,声音压得很小,手原先指向了季柔,后来发现不妥,就指着自己的身体。
等待回话的时间感觉很漫长,我都不敢抬眼看她,抓耳挠腮的好不自在,我已经能感到我的脸热的厉害,可能已经成了猴屁股了吧。
“你怎么知道?”季柔脸颊绯红,眼睛瞪着我,不知道是惊讶还是生气。
我一听这个话,心里已经有数了。虽然我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但还是等忻兰那边有了同样的结果,再告诉她们姐妹二人吧。
“你看见了?”我正想的时候,季柔又追问了一句。
“没没没……我可没看见!”我双手挥舞着解释。
“那你怎么知道?你定然是看见了!”季柔脸色更加红了,一只手指着我问。
“我真的没有!”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对!我们第一次见得时候,你送我去医馆,还给我上药!”季柔好像回忆起来很多场景,激动的说道。
“季柔,我真的没看见!”我快求她了。
“你都上药了,还说没看见!?”季柔更加来劲。
“真没见,我发誓!而且那次还出了那么多血。”我举起手来,做出发誓的姿势。
“你看你还是看了!”季柔已经把我快绕进去了。
“我……”我又开始语塞,这么下去没完没了,直到我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响,随之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疼痛感。
“看就是看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吗?”季柔怒气冲冲的教训起我来。
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我意图的重点,我捂着自己的脸,虽然这一下还是让我很没面子,但我心里还是兴奋异常。
“不讲话是什么意思?有又如何?”季柔压低了些声音,看得出来,她似乎也觉得刚才出手有点太重了。
“没什么,这个事我还是日后再和你说吧,现在还不到时候。”我快速的说道。
我想结束这种尴尬的局面,唯一的方法可能就是马上逃走,有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去验证另外50%的可能性。并不是不想同季柔再多呆一会儿,而是这两个因素的动力,让我不顾季柔在身后叫喊,便拔腿冲了出去。毕竟真相需要有力的证明,此时这也是我最想要的。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我在门口和**交代了几句,主要是给龙宇带个话,怕他回来找不到我又着急上火。一辆马车来得正好,我多给车夫加了些钱,直奔风枭堡总舵。
到了马车走不动的路,我无奈冒着雨下了车。山路被雨水冲刷的更为难以下足,我跌跌撞撞的一路前行,总算是到了目的地。掏出玉牌在机关上一按,石门打开,我快步向前,心里琢磨着如果就这样去找忻兰的话,是不是有些冒昧。如今忻兰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都一无所知,再说除了我去过两次的那间带屏风的屋子,别的地方我还没去过,如果她不在那里的话,我又该去哪找呢?
虽然心里矛盾,但是脚步却从未停下过,快到了那间熟悉的屋子时,一曲悠扬的琴声缓缓的撩醉了我的心,让我立刻踏实了下来。
我小心的走了进去,屋子里没有人,舒缓的琴弦拨动着我的心,好像心跳的节奏都与琴声合拍了似的。我慢慢绕过了屏风,探出半个头看向里面,生怕有第三个人来打搅了这场相见,我和忻兰的见面,从来都没有一次能顺顺利利。
白衣如雪,长发披肩,一把古琴,一位佳人,画中的场景,我不敢相信。一缕青烟,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里的环境的确胜过潇湘馆百倍,潇湘馆和探春楼,我还真是和青楼有缘啊。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轻轻的走出了屏风。
“忻兰。”我声音有些颤抖的叫了出口。
随着一声变调的琴声,忻兰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惊讶,眼神里却充满了幽怨。
“娄公子,别来无恙。”忻兰柔声细语并未改变。
我多希望她也可以像季柔那样火辣一次,越是这样沉静,我就越是无计可施,不知道怎么继续接下来的话题。身体上的胎记,问季柔的话,顶多是挨个巴掌,如果换做是忻兰,我心里可没有一点底。
“呃……是……呵呵,是呀……”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忻兰缓缓起身,拖着白裙走到了我的近前,深邃的眼睛看得我有些发慌。
“娄公子,你的眼睛……忻兰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看看你的样子,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忻兰平静的说着,眼里充满柔情。
白色的瞳孔之裂,一身湿透的衣服,不正是我一道闪电之后,出现在潇湘馆池塘里的情景吗?我也逐渐被带入了回忆,那也是我和忻兰的初次相见。
“小姐,我……”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绿。”我扭头叫了一声。
“娄……娄公子?真的是你?”阿绿目瞪口呆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阿绿竟然一下子脸红了。我方才注意到,阿绿和忻兰的发髻上面,还插着我当时送给她们的两支簪子,心里顿时一股暖意。
“阿绿,去拿些热水,还有一身衣物。”忻兰也转头向阿绿吩咐道。
“好好,阿绿这就去……小姐,还真像娄公子刚来时候的样子。”阿绿笑着转身出去,连她都对那次印象颇深。
“忻兰,有很多事,我心中有疑问,但是却无从问起。”我出了口气,平淡的和忻兰说着,在她的面前,我的心事就好像透明的一样,倒不如不要有所隐瞒。
忻兰看了我一眼,然后回避了我的目光,转身走开了几步,给了我一个古典美人最标准的背影。
“娄公子,有时又何必发问?公子想知道的,小女子无所隐瞒,说者在言,听者在心,若是公子心中不信,那我说了又能怎样?”忻兰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失望和幽怨。
“忻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先向你道歉,是我不好,我……也是一时心急,所以才乱了方寸。你如此不辞而别,我心里着急……”我蹩脚的解释着,生怕有一句突然不对,而忻兰又是这么敏感的女人。
“娄公子,我能理解。但是公子,忻兰非是仙人,我的心事又向谁说?我的疑问又该问何人?我原以为梦中之人会给我指引,想不到,也只是忻兰一厢情愿罢了……”忻兰没有回过头来,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对不起……”我低声说了一句。
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尤其在听了忻兰这么一席话之后,更是觉得无地自容。忻兰的背影有些微微的抽动,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安慰她,很想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痛快的哭上一场。这山谷的琴声,就像是忻兰的心境,可能外人根本无法听到。此时的她就像深谷中的幽兰,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碎。
“罢了,我已习惯,娄公子,你可曾见过季柔姑娘?”忻兰转过脸问道,眼里还是湿润的。
“见过,刚还见过,她也是不易啊,一路追随到了这里,一直打探着你的消息。”我说完有点后悔,这种话会不会又会引起某些误会。
说来奇怪,冰火两重的性格,真是让我一时间转换不过来角色。同一天的时间,两个女子,热辣似火,温柔如水,这就是人生吗?说道了季柔,我才想起了最迫切的一件事。
“是吗?她还好吗?”忻兰关切的问道,并不像是装的。
“好好,忻兰,今日我冒昧来此,有一件要事。那个……就是……你这里……有没有一颗梅花状的胎记?”我吞吞吐吐的,感觉脸已经红到了耳根上,但还是说了出来。
我低着头等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抬眼看了看忻兰。忻兰此时的表情也很惊讶,她单手捂在身前的那个位置,大大的眼睛正疑惑的盯着我。看来,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