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不安的心情,我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透过林间的缝隙,我瞥见我们的马车还在原先的位置停着。不容多想了,我冲了过去,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搞蒙了。车、马都在,连人都没少一个,古泊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夏成也是东张西望,霍靖站在杜笋的身后,而杜笋正将一把刀架在了他面前跪着的小叫花子的脖子上,小叫花子此时已经哆嗦成一团了,刚才摘的那堆果子散落了一地。我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想笑,这个瞎子,小题大做。
“杜兄!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小叫花子正是好年岁,刀下留人呐!”我在远处冲着他们喊道。
他们几个人看见我回来了,也都放下心来。我也知道他们是在吓唬小叫花子,就算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况且这事根本和小叫花子没有关系。我挠着后脑勺朝他们走了过去,心里还盘算着怎么解释这个事情。
“我的娄爷爷呀!你到底跑哪里去了?害的我叫花子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小叫花子先跑过来挡在我的身前,冲着我喊道。
他的眼神里说不出的复杂,但能感觉到更多的是对我的不满。我自知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随便安慰了一下小叫花子,争取能把此事不了了之最好。古泊这个时候先跑了过来,一把就握住了我的肩膀。
“娄兄,你去哪了?”古泊急切的问着。
“我……迷路了……”我含含糊糊的解释着,自己都还没编好这个故事。
“迷……迷路?娄爷,这怎么可能呢?见着鬼了吧?”小叫花子在一旁叫了起来,接着激动地继续说:“前后不过十步的距离,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娄爷就算是要离开,也得知会我一声呀,更何况我几步之后就回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还大喊了好一会儿,以为是娄爷和我闹着玩,就先跑回来了,没想到差点连小命都差点交代了。”
“可能……真的碰见鬼了……”我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故意拉长了音。心想既然小叫花子这么说了,我不如将计就计,反正这个时代信鬼信神的人不胜枚举,但凡解释不清的事都会用这个来开脱。
杜笋、霍靖和夏成也都走了过来,这话虽然声音小,但每个人都听见了,他们几个也是面面相觑,杜笋更是眉头紧锁好像又开始想什么了。
“啊……啊?真的?这……这可是大白天的。”小叫花子听了以后显得紧张了起来,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
“真的吧?要不你怎么解释,我突然就不见了呢?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就找不到你了呢?”我故作神秘的添油加醋。
“娄爷,别说了,先别说了……”小叫花子显然是有点信了。
“你自己连破庙都敢睡,怎么大白天的怕这些?”我故意问小叫花子,争取把这场戏再演的像一点。
“那能一样吗?再破那也是庙啊!有佛祖,有菩萨的。”小叫花子赶紧解释起来。
我看也差不多,就不再吓唬他了,只是催促大家赶紧上路,说这片林子里面有蹊跷,不便久留。最听话的,也是动作最快的就属小叫花子了,毕竟他是直接当事人,马上就跑回马车那里,还一个劲的央求着我们赶紧上车。我看的倒是想笑,可还是忍住了,只是杜笋这个时候却用那双小眼睛盯着我,一脸的怀疑。可能也有点做贼心虚吧,之后我竟与他攀谈了起来。
“杜兄,我有一事不明啊?”我问杜笋。
“哦?娄大哥请讲。”杜笋也是新奇我居然主动找他聊天了。
“此去东方,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啊?”我的确还没听说过,就问了起来。
“这个,可能当时娄大哥没听到吧,此去东海郯城。”杜笋有点尴尬的说道。
古泊在一边也笑了,连好久没见过笑容的霍靖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娄兄,目的地杜兄弟早就说过的,你当时在干吗呢?”古泊也打趣的问道。
“啊?这样呀……我……”我吞吞吐吐的最后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不知道郯城是个什么地方,因为地缘关系的缘故,如果说这个地方现在叫什么我肯定十之八九会知道,但经过历史的变迁,很多地名也都发生着变化,像洛阳这种名字能保留这么长时间的古城,还真是不太常见。
六个人就这么一路向东,每日迎着朝阳出发,背着夕阳落脚,河流、山川、很多地方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我有点爱上了这种旅行,虽然山高路远,但一路奔波下来之后却又有了别样的乐趣。可能我的心思和他们都不太一样吧,确切点说,应该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太一样。
古泊是老大,久而久之的就时刻惦念其他兄弟的旅程是否顺利,有没有碰到什么麻烦,当然啦,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没有任何消息的传递,除了每天祭拜一下过往的神灵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自己的内心安静下来,时间长了,古泊居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见到寺庙和佛像便会拜祭一番,为了众兄弟们,也为了自己,怀乡之情也经常使得他晚上夜不能寐,有时候经常会找我聊聊,或者喝上几杯之后才能释怀。
杜笋至始至终都是严谨的,每件小事都放在心上,时间、线路等等,一切都是他来做主,好像一个管家一样,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格外的留意,我都担心那双小眼睛够不够用,我也知道他在找什么,武驹当初给他留下的那块小木牌子上的图案,对于他来说,这是进入风枭堡的一把钥匙,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把锁,我们之间的话还不算多,他总是动不动就请教我一些历史问题,要命的是总和我讨论政治,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慢慢的也就没了太多的共同语言。
霍靖的阴影好像已经完全散尽,不过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打了鸡血的传销人员,而且身份也丝毫看不出当年和古泊平起平坐的样子,他已经沦落成为了杜笋的跟班,时不时就被杜笋一顿洗脑,每当杜笋谈起他那些鸿鹄大志,霍靖都是眼睛放光的听着,可见个人崇拜已经达到了顶点,而这个状态也最惹得杜笋喜欢。
夏成算是难得兴奋,以前我从来没见过他精神如此饱满过,这次算是过足了瘾,自从上次帮了武驹一次忙杜笋还因此受了伤之后,他们都觉得这一路上有夏成真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一路劳顿,加之水土不服,很多时候都得仰仗着这位神医,这一次也彻底让我抹掉了那个温之宁江湖骗子的印象,而对夏成变得恭敬起来,至于他自己,每到一个地方都是扎进草堆要不树林里呆上半天,有时候不是赶路着急,我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奇花异草装了一车,也倒是乐得其所了。
有小叫花子在,我们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打杂的活他很自觉的都包下了,只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只要打水或者摘果子这样的事,他再也不敢和我一同前往,整个行程中,探路,打探情况,聊天解闷,还有一些奇怪的见闻,倒是给我们平添了不少的乐趣,至少我是喜欢听这些新鲜事的,而在杜笋眼中就是有点不务正业。
这五个人性格各异,各有千秋,加上我的话,一路向东更像是六段独立的旅程,最后拼凑在了一起。
自从和季柔分别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她,说心里不担心的话那是骗人的,虽然季柔算是女中豪杰了,可毕竟一个女子在外奔波,未知的危险时时刻刻都存在,那么漂亮的女子,更是少不了他人的骚扰,我真心为她捏了一把汗。既然没有看见过季柔,那自然就没有忻兰的消息,虽说我们所去的是同一个方向,但东边这么大的范围,想找一个人又谈何容易呢?我只能是带着这份牵挂上路,也祈求她们两个能顺顺利利的,在某时某刻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一个陪我斗嘴,一个为我抚琴,人生还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怕是神仙眷侣都会羡慕吧。
幻想终归是幻想,每到夜里我都不能安然的入睡,有时和古泊喝酒,而更多的时候,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家里的,忻兰和季柔,风枭堡和我的渊源,还是瞎子露面之后所说的一切,每件都不那么好解决的。借酒消愁愁更愁,这一路我其实更不轻松,每当安静下来的时候,却不得不让这些思绪占满了我的整个脑子,更要命的是,没有一件能轻松的解决,都是在无休止的等待,还不知道等来的消息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就这样,我们不知不觉的在路上度过了这个夏天,也整整耗费了一个月有余的时光,眼前,应该是我们的终点了,城门上写着两个大字,没错,就是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