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河坊街。
这条仿南宋的街道在古时候曾经是非常出名的地方,不仅因为它就在皇城脚下,东连御街,西至西湖十景之一的柳浪闻莺。更因为当时这条街上的住户,非富即贵,不跟南宋皇家高官搭上点边的,连过来逛逛的机会都没有。
若以现在来比喻,相当于北京的一环线。
当然,现在的河坊街已经是个旅游景点了。
虽然没有什么真正的名胜古迹在,但杭州勉强能够算得上帝都的,也就是南宋。
所以外地的游人们冲着仿南宋这个噱头,也得过来逛逛,买点假古董什么的,也好回去放在客厅里证明自己到过杭州。
哦,吴越也是杭州的骄傲。
只是偏安一隅的小国,勉强能算是个地方政府的中心,跟以黄河为中心的泱泱中华,实在是提鞋的角色。
没办法,谁叫那时候的东南沿海,还是中原人嘴里的蛮荒之地呢。
当然,没有人知道,其实河坊街还有一处特别牛叉的地方。
名叫食古堂。
但既然没有人知道,当然不仅是不出名,更是主人刻意低调所为。
所以一般游人即使对这名字有些奇怪,却连去张望一眼的兴趣地不会有。
“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都是没用的东西。”慕容问把桌子前面摆放的古玩往前一推,自己瘫坐在红木椅中。
古老的门面,小小的厅堂,老旧的装潢,食古堂店如其名,仿佛一直以来就在这儿,不知经历了几世风雨,反正街坊邻居换了一代又一代,只有食古堂依然如故。
河坊街是杭州仿南宋建筑的街区,寸土寸金的地方,沿街大大小小的店面,都卖的旅游纪念品和假古董什么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只有慕容问的小小古玩店却是清冷高傲,卓然不群。
所以慕容问的店从来没有什么旅游的人光顾,他也不需要他们光顾。
因为他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嗳嗳嗳,不要这么暴力啊。你觉得没用,人家眼里可都是宝贝呢。”丁玄武一件一件收拾好被慕容问扔在一边的古玩。
慕容问盯着丁玄武,目光有些呆滞。
“看什么看?”丁玄武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浴巾。
“你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好看。”慕容问笑了起来。
“不是小姑娘才害怕。”丁玄武抱起扔在沙发上的衣物,走到了一边。
“哈,还害羞了。”慕容问说:“怎么样?今天游得畅快吧?”
丁玄武皱了皱眉,“水一直是不,只是这空气嘛。”
“你知足吧,杭州的夏天,你还想怎么地。”
“你也不管管。”
“这不是你们警察的事情么?”
“我可是刑警。”
“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屁股指挥脑袋。所以好好的环境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丁玄武说:“管不了这么多。”他边说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几粒水珠洒到了旁边桌上的字画。
“嗳,不要乱不要乱。”慕容问心疼地小心擦去字画上的水珠。
“这不都是你不要的东西么。”
“话是这么说,不过刚才不是一时气愤么?”
“我就说嘛。这唐玄宗的端砚,值五百万吧。这宋徽宗的《千山鸟迹图》,值千万吧。还有这《红楼梦》后四十回草稿,虽然只有几页,那也是无价之宝啊。还有还有,吴王剑干将,你这干将剑如果是真品,博物馆里那件不就是赝品啦?”丁玄武边帮慕容问往盒子里装边嘲笑说。
“你一个人民警察,怎么这么铜臭呢。”慕容问哑然失笑。
“人民警察也是人啊,不像你,不食人间烟火一样。”丁玄武笑着说。“行啦,既然你需要的东西没找到,那是不是可以来帮我做事情了。”
慕容问坐直身子,“也是前世欠了你的。什么破事情都来找我。”
丁玄武正色:“我啥时候拿破事情找过你啊。不都是按你的要求,要有奇奇怪怪的案子才会麻烦你啊。”
慕容问:“这次又是谁家的猫上树了?”
丁玄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哪知道那只猫就是只普通的猫。二十几米的树它都能上去,我还以为真是碰到喵星人呢。”顿了顿,接着说:“不过这回有些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首先,这回这不是一个,是四个案子。”
“切,玩数字字游戏啊。”慕容问刚刚被吊起来的好奇心又跌入冰点。
“这不还有其次嘛!”
“其次什么?”
“其次是,它们都跟《相亲相爱》有关系。”
“相亲相爱?你惹了谁家有夫之妇了。”慕容问略为有些兴趣,还不忘了调侃一句。
“什么有夫之妇,是西湖电视台那档鼎鼎大名的电视节目啊。这你都不知道。”丁玄武瞪了慕容问一眼。
“跟你玩笑呢,我当然知道了,他们今天晚上录节目,我还是嘉宾。”慕容问说。
“这回是你改行当红娘了哦。”丁玄武笑得打跌,“相亲节目嘉宾。哈哈哈哈。你是想给自己找个伴吧。”
“伴?”慕容问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
“说正经的,你为什么去《相亲相爱》混场子呢?”丁玄武见自己不小心一句话触碰到了慕容问的痛处,赶紧转移回正题。
“没关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慕容问忽然笑了:“没想到你还挺敏感的呢。”
“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别的不会,察颜观色还不正是我的强项么。”丁玄武也笑,边笑边去取放在茶几上的一叠卷宗,不料却碰到了旁边的一个遥控器,房间里立时暗了下来,二人身处漫天繁星之中。
“啊呀,又闯祸了。”丁玄武怪叫起来,边胡乱按着几个按键边说:“我说慕容,你这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好不好收收好呢,到处是陷阱。”
“你这不是猪八戒嘛。自己犯错还倒打一扒。”
丁玄武将遥控器扔给慕容:“你自己来。”
慕容摇了摇头:“我也好久没看了,一起重温一下。”
丁玄武神色郑重起来:“可以吗?”
慕容问却坦然地说:“有什么不可以!”
星空。
繁星点点,绕着慕容问和丁玄武慢慢地转动着。
“慢一点慢一点,晕。”丁玄武说。
“慢?那得放几百万年哦。”慕容问说。
丁玄武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你不会直接到放到那段?”
“哪段?”
“就是……就是出事的那段。”
“嗯。”慕容问转动着手中的遥控器。
星空的景象却突然停顿了。
“坏了?”
“你才坏了呢。”慕容问说:“看不起我么?”
“那是什么情况?”
“我是怕你眼睛受不了,给你个保护。”说着慕容问在抽屉里一通知己翻,递了一副眼镜给过去。
“我这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丁玄武戴上眼镜,却是眼前一片漆黑。
“急什么。”慕容问说。
忽然眼前一片光明。
即使有眼镜保护着,丁玄武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只听到慕容问得意的笑声。
“没事的。”慕容问指着光源的中心:“就是它。”
丁玄武慢慢睁开眼睛,那道炫光已经在慢慢消散,他也能够适应了一些,“你们没有做好准备的?”
“当然有。”慕容问说:“唉,用你们的话说起来,这都是命啊。”
“这似乎不是我们的古谚。”
“好吧。那就是用他们的话来说。这么较真,果然适合当警察。”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就是超新星?”丁玄武咋舌,“果然威力无穷。”
“如果按科学家们的测算,遭遇超新星的机会是千万分之一,遭遇那么强大的太阳风的机率是千万分之一,那么,遭遇完超新星又正好遭遇太阳光的机会是多少?你算算。”慕容问说。
“都知道我数学不好,还考我。”丁玄武假做委屈。
“其实应该是无穷小了。”慕容问苦笑回答:“穿越星空的时候,超新星的能量让不可能破损的整流罩外壳居然出现了破损。然后在接近地球的时候,又遇到了强大的太阳风。”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丁玄武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活下来?我能叫活下来了吗?”慕容问似乎在回答,更像是在问自己。
“那我面前的是什么?鬼吗?”丁玄武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比鬼还不如。”慕容问大笑起来:“从地球人的角度说,我的肉体本来就没有离开过天琴星。”
“嗯,肉体的太空旅行,本来就是不靠谱的事情。这个我懂。”
“所以容器里装着的只是我的,我的,叫什么好呢?”
“灵魂。”
“对,就叫灵魂吧。”慕容问说:“这样好理解一点。”
丁玄武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