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也是开年的第一个大集,困在家里整整半个多月的人,都纷纷上街,就算不买什么,透透气也是好的,尤其是那些躲在厨房准备吃食,专门待客的妇人。
白锦苏高高举着卖豆腐的牌子,一边拿口铁锅,在锅里倒上油,一阵煎炸,再伴上辣椒,香喷喷的豆腐香味,就引来了一众看热闹的人。
因着镇上每年正月十五要举行社火表演,各村都是派了代表参加排演的,十里八乡那些有钱的乡绅土豪也准备了自家的节目,自然扎在镇上排练,这些人多少在城里饭店吃过豆腐,这也给白锦苏家的豆腐买卖给了一个机会。
“尝尝,新鲜的豆腐,免费品尝!”
白锦苏是专门吆喝的,因为谁也不好意思吆喝,尤其是读过书的三婶子身子已经快缩没了一脸含羞带怯的模样躲在王氏身后,张氏也没好到哪里去,明明上街之前做好了准备,一定痛快的卖了豆腐的,现在也红着一张脸。
“女娃,你这豆腐咋卖?”一个穿着考究的老人过来,看到金黄金黄的豆腐,眼睛明显一亮,这乡下地方也有卖豆腐的人,太好了!
“60个钱一斤!”
白锦苏赶忙答道,看这人像是个手艺人,身上还有股染纸的味道,再看他身后跟着两个下人模样的,想着定是哪个乡绅请来助威的!
“娃儿,给我来三斤!”胡把头高兴疯了,这么便宜,他也就跟着东家在城里吃过一次,那滋味没的说的好!
张氏立刻着手去切,三婶子举着称,虽然紧张,但是生意来了,怎么的也得硬着头皮上,王氏乐呵呵的笑着将白锦苏炸出来的豆腐,分给前来平常的人,流苏也帮忙。
胡把头接过沉甸甸的豆腐,有些捡到便宜的高兴,要是多买点回去,放久了味道也不好,这可怎么办?
“娃儿,你们天天都来卖吗?”
“大叔,只有逢集的时候才卖,我家在白家村,要是您实在想吃,也可以到我家里来买,这是我家的地址!”
白锦苏将准备好的名片发给胡把头一个,接道:“您这张是金卡,只要你来村里买,给你算五十五个钱一斤!”
胡把头举着硬硬的纸片片,对着亮光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有名字,也有地址,再回头瞅了一眼白锦苏,这娃儿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
“好好好,我一定来!”
就算不来,也可以把纸片片给当地人,5个钱怎么也是又便宜了,不就是三十里地,年轻人背个一百斤也能走下来!
送走胡把头,又是几个像他一样的手艺人,统统都大方的买了几斤,白锦苏一个不落的送了金卡,说是打折云云。
这还是王氏第一次见白锦苏如此聪慧麻利,实打实的奸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张氏,三婶子没有时间夸白锦苏。
因为下午的时候,呼呼啦啦来了一群人,点名道姓,他们有金卡,豆腐一斤得给他们算五十五钱。
白锦苏接过金卡一看,果然是她早上发出去的,连忙吩咐称重的三婶子多让点秤,又嘱咐收钱的流苏每斤按照她说的五十五钱算。
王氏与惯做生意的张氏对视一眼,偷偷傻笑。
这一下就卖掉了三十斤。
后买来尝鲜的,一斤,两斤的也想要金卡,白锦苏说,平日里一斤,二斤买的,给银卡,按照每斤五十八钱算,反正你一次买的越多,越便宜。
但是这一斤,二斤的叠加,到年跟前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白锦苏又说买一次做个记账,到年底按照最少买了二百斤的斤两,每家免费送十斤豆腐。
那些人也高兴不已,聪明的几个妇人一商量,说是只要一张银卡,几家都算在一起成不成?白锦苏笑着答应了。
“称五斤,分开称!”
“称三斤,二斤一块,一斤一块!”
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之后来的妇人,都是三三两两,也都要一张银卡,一下午下来,二百斤的豆腐,昨天五个人一日的忙碌,一共换成了——22两400钱银子!
妯娌三个,流苏姊妹笑得合不拢嘴,后面来买的没买到东西,有点气馁,白锦苏就将金卡发给了几张,说要多少斤可以到村里买,但是要提前预约。
“大娘,三婶,你和娘你们一起去转一圈,等会儿在这里等着,我和姐姐去买点黄豆,看这势头,家里那点黄豆一会会儿就卖完了!”
白锦苏将家具收起来,锅子挂在车头,笑着说道。
姐姐?
流苏纳闷,锦苏以前都是大姐,大姐的叫,什么时候这样喊过自己?好像显得她与她更加亲密,心里暖暖的。
“姐,你也想跟娘亲她们去逛逛吗?”白锦苏等不来流苏的反应,还以为她也想去看看欢欢的。
“走,我们两个去买黄豆!”
因着刚刚开集,散卖黄豆的人不多,进了宽敞的院子,只有一家专门收购粮食的铺子开着门,两姊妹心里一喜,进去。
屋里是三间开通的,什么都有,油,粮食,还卖盐,算是一个五脏齐全的粮油铺子,掌柜的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子,火炉子跟前还坐着个抱孩子的妇人,穿着考究。
“你们要点什么?”胡汉三看了停在自家门口的马车,态度温和。
“大哥,黄豆怎么卖?”黄豆没下来的时候,十五个钱,现在应该会便宜点,白锦苏心里盘算着。
“十五个钱!你们要多少?”其实,胡汉三想说,谁家没有几斤黄豆,做杂面够吃了。
“二百斤,若是大哥能便宜点,以后妹子都到你这里来买?”
白锦苏说出数字,这人明显有些吃惊,二百斤,一斤十五个钱,那也要6两银子,算算自己也能挣1两多,算得上是个大买卖。
“妹子,粮食都是这个价钱,没法便宜!”胡汉三吃准了这两姐妹一定会买,价钱上死咬着不降。
“行,那我买四百斤,你给我送三斤粗盐,能成吗?”
“成,给你送三斤粗盐!”三斤粗盐也就60个钱,但粮食本身赚了2两多,划算!
胡汉三好心的帮白锦苏姊妹搬上车,车子还剩下前面有空位置,白锦苏一打量,这样以后每回买四百斤,人就坐在粮食上,只要马车开慢一点,没事。
这样,白锦苏一家回村,又成了村里议论的焦点。
张氏好嘴,将分到的6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搁,底气十足,道:“按今儿的红火下去,当家的,你也别见天的在田里倒持了,不如和我一起做豆腐!”
“你一个娘们,做就做了,我一大大老爷们,做买卖,人家笑话哩!”白老大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不知道,我今儿算是见识了白锦苏那张嘴,平日都说我能说,啊呀,我可抵不上那丫头万分之一,做买卖真是一把好手!”
听张氏巴巴一阵说,白升金暗暗高兴,6两银子可是能买100斤白面,照这样下去,自家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只要老娘安分。
“桂花,别整日缩在家里,没事多出去转转!”
临了,白升金撂下话,进了内室。
张氏这下算是看出丈夫的心思,脸上带着扬眉吐气的得意。
白升银家,锦苏三婶有些忐忑,看着丈夫阴晴不定的脸色,越发觉得是不是她做错事了?一想到丈夫俊朗面容下隐藏的暴脾气,一通害怕。
“6两银子,那一车破豆腐值20多两银子,媳妇,你可真能干!”白升银当着孩子的面,将媳妇抱起来,在屋里转圈圈。
三婶一脸羞怯,丈夫什么时候这么开心过,她一定要努力挣钱!
相比两家的激动,白锦苏家最平静,王氏见识了锦苏的手段,也算是彻底对这个暴脾气的女儿放了心。
流苏也很开心,唯一不开心的就是锦睿,他以为二姐做买卖,一定会带着他,可是二姐说让他在家里识字,等过些年,他长大了想做什么,做什么!
“二姐,我也想跟着娘亲做买卖!”锦睿不敢看老爹的脸色,不看白锦苏,只看着王氏,抱怨。
“1020+1542等于多少?”白锦苏埋头扒饭,不经意扔出一道数学题。
锦睿低着头,想了好久,也没说出答案。
“要不要我给你找个算盘,你给姐在算盘上敲打一番?”白锦苏严肃的抬起头,眉宇间隐着一股威严。
这个时代算账都是用算盘,说实话白锦苏不会。
锦睿梗着脖子,自己取来算盘,算盘上白升山早早的写了个十百千万,看着虽然有些年代久远,但是字体醒目的很。
锦睿挨个儿在算盘上拨出1020,然后接着挨个儿拨出1542,然后皱着眉头,将数字读了出来。
“是2562!”
算是见到白锦睿的决心,一家人没敢说话。
“你会写吗?”
白锦苏接着问,再扒口饭,一家人,就她一个人还吃的下。
锦睿咚咚咚的去拿笔和纸,抱着墨盒出来,因为着急,墨汁粘在了新轩的苍青棉袄上,看的王氏想说人。
小人儿站得笔直的,准备好了毛笔,在纸上写下还算公正的汉字大写数字,包子脸鼓鼓的,一副倔强小模样,双手捧着递给白锦苏。
白升山眼神一变,锦睿这次怕是认真了,再看白锦苏严谨的态度,一时也替儿子担心,可再一想,锦睿现在才九岁,做生意真的好吗?
“字写得不错!算术还算可以——”
白锦苏慢悠悠的语气,让王氏的心也提了起来。
接到王氏心疼暗示,白锦苏依然板着脸。
“等你能认识一万五千个字的时候,再来找我说做买卖的事!”
她倒要看看这小子,做商人的决心有多大!
“太好了!”
就在白升山,王氏以为锦睿要哭的时候,这小子手舞足蹈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他可没忘姐姐本来要让他当状元的,现在既然有点希望,哈哈哈哈,他一定会努力念书的!
一万五千个字!
也就一年两年的时间,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锦遇眼见着哥哥高兴,也跟着乐了,这紧张的气氛才算消散。
王氏对孩子们长大做什么,基本没概念,要求最简单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
白升山有些矛盾,不过白锦苏的解决办法让他满意,男孩子还是多读点书的好,最起码看个契约文书没问题。
流苏觉得一万五千字太多了,弟弟肯定能读到十几岁去,看得出来,锦苏似乎不想让弟弟也经商。
“二姐,我要上学,李胜利家的私塾会要我吗?”
锦睿本人倒是乐观,抢着发表意见,李胜利家的私塾,他还不愿意去呢!可是,眼下白家村就只有他一家有。
自从碾子事件之后,白锦苏对但凡是沾上李胜利的东西,什么都不放心,对于弟弟这么积极的想读书识字,白锦苏是双手赞成,正好锦遇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不行就——
“过些天,我和娘去街上卖豆腐,看看谁家有先生,识字的,不行,就给你找一个来,你在家里跟着先生学!”
白升山嘴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没说。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正月十五闹花灯,镇子上还有社戏表演,闹腾的欢。
村里的年轻人成群结队的晚上出门看夜戏,白流苏也躲不过白桂花的攀扯去了镇上,白锦苏抱着小愈留在家里。
三天逢一集,白家的豆腐生意越做知道的人越多,来村里买的人渐渐多了,李胜利见着白锦苏一家都要起来,有些坐不住。
他还以为以白老大,白老三的为人,一定会跟白升山闹起来,没成想到让三家拧成了一股绳,现在想断也断不了。
“当家的,这白锦苏到底喝了什么神仙水,吃了什么仙丹,怎么变得这么聪明?”李婆子的亲妹子抚着李胜利的下巴,一口一口的咬下去,充满不怀好意的挑衅。
“你这小贱人,你是巴不得我对付白锦苏,是吧!”李胜利抓起三姨太的头发,将她扯得远远地。
“爷现在见了你这贱人就心烦!贱种就是贱种,还企图泛出什么浪花来!”李胜利照着三姨太的俏脸,几巴掌扇了上去,仿似他现在教训的是白锦苏呢!
“爷,您有气不往那小贱人身上撒,你欺负我算什么能耐——有本事——有本事,你这样打那个小贱人去!”
三姨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哭哭滴滴的闹,再看一眼男人阴晴不定的脸,捂着脸一边哭,一边委屈的说道。
“你看那小贱人,这才几天,就帮着白老大,白老三赚了几十两银子回来!等他们都有了钱,那时候都来买老爷您的地,你是卖还是不卖,人家白家可是三十户,我们李家才五户,到时候可咋办啊——啊——啊——”
三姨太的被李胜利抓着头发,整个人扔在了地上,捂着生疼的腿,放声大哭,李胜利不任其烦,甩袖进了账房。
他家有五十个长年,签的都是终身契约,每年给十两银子这对庄稼人来说算的上天大的好事,如果真的如三姨太所说,等白锦苏赚够了买地的钱——那时候,就不好办了!
“李管家,你去跟白家村的所有白姓人家说,从今年开始,那些地都不在租给他们种了,我们自己种!”
他就不相信,白锦苏能收拢自己的本家,还收拢得了别家!
“要如何说,你知道吧!”李胜利现在见着李管家恨不能拔了他的皮,进个县城连陈岩夫子的面都没见上,还有脸跟在自己身边当差。
“是是是,老爷,这次您就瞧好了吧,我一定好好说!”
李管家赶忙躲开李胜利伸来的脚,飞快的出了账房,带着几个长年到村里的各家各户说去,心里隐隐觉着不妥,李胜利家的地单是好地,都有一百多亩,再加上坏的,一共二百多,平日里自家种一半,再有就是租给乡邻,白家村算得上交租的大户。
李管家一张厉嘴,说什么李胜利说既然白锦苏买得起碾子,就能买得起地,白家人要是想种地,就跟白锦苏租地种去,他们李家的地,再也不租给姓白的人家了!
白姓人家或怒,或气,或恨不得上白锦苏家里闹上一场,看着自家院里的碾子是越看越生气,又舍不得抬手砸了向李胜利献忠心。
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的,李管家看着一众人脸色,回家细细说与李胜利听,李胜利二话不说,当天就收回了空地,说他发发善心,等麦子下来,种麦子的地,也要统统收回。
白家三十户的玉米地就这样没了,村长白远最生气,李胜利这是打算跟白家所有人绝交啊!这已经不是白锦苏跟李胜利的私人恩怨,这是白家人和李家人的战斗,他绝对不会如了李胜利的意,将白锦苏从村里赶出去。
其实,他也知道,要赶人现在也晚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可是,眼下这一家人的生计该怎么办?也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小事。
都是这遭瘟的李胜利弄出的幺蛾子!
一连数日,白锦苏出门,没一个人跟她打招呼,也没一个人给她好脸色看,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李胜利这东西把事情做绝了,给白姓人家都不租地了!
白家三十户,都没了种玉米的地,家家还养着牲口,这确实是件大事。
就在大家都焦虑不已的时候,白锦苏大手一挥盖上房子,她要将现在的四合院子全部拆了,盖成两层的四合院形状的小楼,设计图纸都弄好了,现在就在白老三的手里,说是要找100个工,越快盖好,越好!
白家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了,最主要是帮一天工有100钱的银子可以拿,还有家里有木头的另外算银子,只要料好,价钱没得说的高。
好在,种玉米要三月初去了,现下手里有了活,也不可能真的不做等死,有的寻思着帮人干一天100钱,五天一两银子,要是天天有这样的活儿做,谁稀罕种李胜利家的地!
也有那想不通的,例如马兰花家,一家子怨恨上了白锦苏家,本来还算是亲的亲房,都不说话。
白锦苏看在眼里。
正月二十五,镇上请来的风水先生说是黄道吉日,宜嫁娶、动土。
响彻云霄的鞭炮,在白锦苏家的院子响了一上午,下午,由白老三召集来的一百来号人,动手拆房。
因着白锦苏家离花嫂子近,下了坡就是花嫂子的房子,再说,花嫂子的男人年前领个小妾回来了,见天的吵架。
白锦苏去问房子,男人不答应,可是花嫂子答应了。
白锦苏不好意思住,花嫂子就跟男人吵架,说房子是她的,她愿意给谁住就给谁住,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后来,花嫂子的男人来了白家一趟,说是住一月得给三十两银子,白锦苏拗不过花嫂子哭哭滴滴的劝说,到底领着一家人暂且住进去了。
是个三间的通房,一家七口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凑合凑合,白锦苏许诺,也就半个月时间,新房子就能起来。
王氏和白升山做梦都没想过自家能盖新房,二话不说支持白锦苏。
白锦苏细细的打量过花嫂子的男人,是个牛高马大的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在人跟前都觉得煞气凛凛的,名字很女人叫——花明。
那领回来的小妾,很明显是个苍狼国人,五官及其突出,不想中原人秀气,武大三粗的,花嫂子家也不种地,只放羊,听王氏说,花嫂子的爹也是苍狼国人,做了上门女婿,只生下花嫂子一个姑娘,后来花嫂子爹没了,临了将花嫂子托福给他先前领回来的侄儿,也就是这个花明,还是做上门女婿。
白锦苏听得一愣一愣的,直觉自己在听故事一般。
这两日,看那花明和蛮婆子在屋里放肆的亲热,倒是对花嫂子生了同情。
王氏,白升山只觉不应该听了花嫂子的话,顺着白锦苏搬过来,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要不然这些靡靡之音也听不到。
好在白老三腾了一间小屋子,锦睿,锦遇哥俩住着,要不然,白锦苏第一个拿着东西走人。
这样下来,全村人对白锦苏家的态度不得不好上几分,可是那些个看热闹的,含恨的永远都在。
“你啊你,自己是个弃妇,偏偏招惹李胜利,现在好了,没了玉米地,我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啊!”说话的是白远媳妇,大王氏,算是跟白锦苏娘是一个村的。
“你个,不要脸的!”
白远媳妇照着自家牛犊子就是两脚,口水差点溅了白锦苏一脸,白锦苏放好水桶想跟她骂上几句,人家早跑的远远的。
“二姐,你别在意啊!”锦睿在一旁安慰着,这白远媳妇还算好的,那些背地里骂的话才难听哩。
一瞬间,白锦苏就恨上了元楚!
说好的过年招工到白家村一趟的,那时候她只是想着没了种地的人,看李胜利怎么收租,现下好了,她完全处于被动,要不是她灵机一动修自家房子暂时解了燃眉之急,说不定单是白家那些亲房,都能将自家赶出村子!
再等等,实在不行,发了狠,教会全村人做豆腐,家家做豆腐、豆腐皮,豆腐干生意。
白锦苏知道自己这也是气急了的想法,一下子做出那么多的豆腐,谁买啊。
白锦苏看着工人将自家的地基,一个一个垒起来,比原来的房子大了一倍还多,就是院子小了些。
三婶子组织一众妇女做饭,送饭,白流苏帮忙,白锦苏只管抱着小愈在村子里转悠,看看李家狗下崽子没,张家鸡怀孕了没,都快闲出病来。
这日,李胜利从李管家手里接过白锦苏家新房的图纸,是气势恢宏,白家村独一无二的小楼房,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一众家人慌了,但是又不敢请会看病的白锦苏这个大仇人过去瞧,硬是花了重金,从镇上请了个大夫来。
那人一来,白锦苏先乐了,这不是脱了华服,换了锦衣的金三爷。
金三爷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将李胜利完好如初的救活了,即便张口就要一万两银子的诊金,李胜利一家还是忍痛下了趟地窖,取了来。
金三爷换了一身华服,第二天来白锦苏家据说是拜年来了,带来了白锦苏期盼已久的消息。
二月初,因为天气慢慢变暖,雪又下的少,白家村人脚还没抬土就满天飞,白锦苏夜观天象,判断出今年或许是个大旱之年。
“听说了吗?大河改道,要招工人!”
“是啊,只要年满16岁的男子都可以报名!”
“待遇挺好,说是一天给80个钱!”
“最主要,大河改道是个大工程,说是三年五年的完成不了,想想看,天天有收入,比种地要好的多!”
“就是,就是!”
全镇所有人都讨论着官府贴出来的告示,说什么当今文韬武略的宸王爷亲自主持工程进度,信誉有保障,酬劳一定会当月兑现!
消息再次传到白家村时候,白锦苏住在新建起来的两层阁楼里,笑了。
因为出告示的前几天,白家村就来了一队官兵直接找上白远,说全村的男子都可以参加大河改道的工程,每人一天100钱,算是上峰开出的特殊待遇。
白远一个劲儿的保证,全村的青壮年劳力一定全部参加大河改道的工程,为国家献计策出力气。
这样一来,全村除过李胜利家里的长年之外,基本剩下的都是些妇女儿童,种地的力气也没那么多,大家都庆幸,幸亏当初李胜利不租地给他们了,要不然就是有地,她们现在也种不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李胜利又病了一场,心思却越发歹毒起来,尤其看到白锦苏家比任何一家都高的两层建筑,他就恨得牙痒痒。
“老爷,老爷,真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那陈岩父子终于从京城回来了,说是再过三日就到家里来做客!”
三日后。
“李兄别来无恙啊!”
“陈兄别来无恙,看着越发年轻了!”
李胜利腆着肚子一身金色外裳从大门里迎了出来,马车上下来的一身灰色长衫的男子,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一定长得还可以,现在虽然四十多岁,举手投足都透着一份书生的儒雅,中等身材,眼睛很小,但是藏着锋芒。
“爹,你慢点!”车下站着着月牙白锦缎长袍的年轻人见着他要下车,急忙伸手来扶,这人长相斯文,大约十七八岁,身形偏瘦。
“陈小兄弟,这越长越英俊了!”李胜利将一双鼠目落在这年轻人身上,瞧得愈发仔细,这陈岩别看他长相斯文,心眼可毒着呢!白升山供吃供喝,到头来差点要了白锦苏那小贱人的命,他得防着点。
“李世伯还是那么容光焕发!”见李胜利向他打招呼,那年轻人这才转过头来,一张惨白的脸噙着阴柔之美,嘴角像是永远算计着什么!
那视线射在李胜利身上让他莫名觉得自己就是头待宰的肥羊,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哪里,哪里,陈兄请!”
“李兄请!”
三人一阵寒暄,各自算计。
“李兄,你说白锦苏突然暴富,可是与你做对了?”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珍馐,陈父开门见山。
岩儿的婚事再不能生变,这关系到未来的宏图大业,决不能大意!
陈岩听到白锦苏的名字脑海中突然浮起一张青涩的小脸,伴着那让他觉着是耻辱寄人篱下的日子。
“哥哥,你吃这个!”
“哥哥,你等等我!”
“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哥哥,我做你的新娘子可好?”
存在记忆里不愿意记得的回忆,清晰地盘旋在陈岩的脑子里,他丝毫没发现自己出神太久,也没发现自己嘴角带着笑意。
“白锦苏带着个小婴儿回来,不但学会了看病,人也比以前精明了很多,把我家侄子打的到现在都畏惧女人,为了跟我赌气给白家人全部送了一台20两银子的碾子,最近不但做上了豆腐买卖,还盖了二层小楼,折算下来最少花费了一万五千两银子!”
这些事,李胜利想想都觉得肉疼,尤其那工价给的太高,害得他想底价招工,这些贱民都不愿意来。
陈父陷入沉思,他在白家住了五年,可从未见过白锦苏有什么过人之处,就是个鲁莽脾气暴躁的直性子丫头。
不由得看了眼儿子,这一看,让他的心思越发沉重起来。
“岩儿,既然我们来了,定要去白家拜访拜访!”陈父的话实在提醒陈岩他自己做过的决定,不要到这时候突然变化。
“是,父亲!”
李胜利咧嘴笑了,白锦苏那个小贱人,旧情人来了,指不定做出多丢脸的事来!
等着瞧!
“李兄也累了,就在寒舍休息,明日我派人送你们过去拜访,如何?”
陈父点头。
两父子在李胜利屋里住下,全村的妇孺基本都知道是白锦苏的前未婚夫来村里做客,或担心,或幸灾乐祸。
白家人都瞒着不告诉白锦苏陈岩父子来了,可是白锦苏单从家人变化不定,又开始担忧的神色中瞧出了个大概。
“宁音,你的武功怎么样,可保我全家安全?”白锦苏严肃的看着十二岁的小姑娘,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口吻和宁音说话。
“前日,三爷又送了四个暗卫给您,这个大院现在很安全!”宁音指了指左侧二楼的某间空房,意思是那些人被她安顿在那里,随时听命。
“那就好!”
第二日,白桂花兴奋的来找白流苏,顺便跟白锦苏汇报了个好消息。
“锦苏,陈岩真的来村里了,就住在李胜利家里,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听村里的人说,那小子现在越发好看,身形很高!”
白家人只想将白桂花轰出去,他们千方百计的瞒着,都被这个多嘴的给破坏了。
“锦苏,陈岩可不是以前的穷小子!”
“二姐,你不会忘记人家是怎么打你的吧!”
王氏说的隐晦,但是锦睿的话就有些直接。
“我不会忘,你们不要担心!”白锦苏扶额,拼命的忍住心里爆出来的酸涩,这不是她的情绪,这应该是原主人的。
王氏见她笑得僵硬,知道她还是这般在意,慌了,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
“锦苏,别怕,现在爹爹的腿好了,即便他陈岩现在是天王老子,我也敢揍得他满地找牙!”白升山一张憨厚的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女儿鲜血淋淋被人扔到门口的记忆太残忍了,他决不允许再出现第二次。
流苏心思最复杂。
记得开始的时候,明明那陈岩是喜欢她的,可是后来他也没阻止让锦苏成为他的未婚妻,锦苏一天耀武扬威在自己面前说陈岩这好,陈岩那好,害的她赌气和本来看不上的李大生好上了!
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她才知道是锦苏帮了她,因为若是她成了陈岩的未婚妻,下场就是锦苏当日的惨样。
现在虽然她的名声有毁,但也不像锦苏一般被人骂成弃妇,怨女。
“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应该往前看!”
白流苏说的温柔,态度坚决。
“白兄弟,好久不见,你都住上二层小楼了!”一声突兀的低沉男音从院中传来,俨然是陈岩父子,即是不请自来,也不敲门而自入,早当白锦苏家还是以前他们在时候一样。
陈岩一身白色儒衫,手里提着两瓶酒,早早就看到了在正房屋里的白锦苏。
那女子不如去年见时候的美丽,个性张扬鲜活,手里拉着一个牙牙学步的小孩,很是耐心的喂着饭。
这是陈岩怎么想都想不到的画面,白锦苏有朝一日会这般温柔贤惠会这么有爱心,那是谁的孩子?
突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艰涩。
若他没悔婚,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和这个孩子一般大小?呵呵,想到这里陈岩自嘲的笑了,白锦苏现在才十四岁,怎么可能那么早生孩子。
而一个村姑生的孩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陈岩眼神乖张了起来,一副居高临下的鄙视,视线扫过众人眼中的忿恨,扯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白伯伯,小侄陈岩有礼了!”
“你们给我滚——”
白升山抄起门口的扫把就要打人,白锦苏赶忙一把拉住。
“爹,来者是客,怎么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她倒要看看这对杂碎,说些什么!
陈父没想到一向冲动的白锦苏会这般理智,和儿子交换个眼神。
陈岩一双眼紧紧的锁在白锦苏身上,试图找出面前这女子和他记忆中的相同,可惜,他失望了。
这不是真正的白锦苏,陈岩心中突然有这么一种想法。
“锦苏妹子这变化当真的大,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当日送我的荷包,我可是日日不离身的带着!”
陈岩残忍一笑,抚了抚腰上挂着的精美荷包。
白锦苏,你休想装作不认识我!
白锦苏怒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退了婚,将人打成重伤扔回来,现在居然说他还带着那人送的荷包。
这样的人,还活着,真是天理难容。
“陈岩,你当真无耻,你还以为我白家是以前的白家吗?——你不知道,收留了你们父子,我爹娘,我们一家人都后悔了,我们常常再说就是养一条狗养上五年,他都不会反过来咬主人!”
白锦苏将孩子递给王氏,自己上前来对上陈岩阴鸷的眼睛,一字一句,字字诛讥。
陈岩微微一愣。
面前女子虽然容貌和记忆里有几分相像,但是气质明显不同可谓迥异,这人一身清雅,大气,一双水眸浸满自信,冉冉间仿似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