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倚靠着破败建筑的墙壁,沧桑地笑着的男人,正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闭塞的记忆稍见清晰,男人在枪林弹雨中穿行的背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下,秦朗之前心头上的疑惑消除了。之所以他凝视小男孩儿的时候,会联想到那张面容相似的脸,那是因为这是曾经与他一起共患难过的队友啊!
根据女人的话,以及手机里的照片,他推测记忆里内容空白的那几年,自己可能在部队服役过。他的体能,他的身手,绝不是凭空而来。
“你老公,以前在部队是什么兵种?”秦朗继续问道。
“貌似是特种兵。”女人轻声回答。
特工,特种兵。
秦朗难以置信地握紧了拳头,这是他从小梦寐以求,如今却又不敢信以为真的事情。
“他叫什么名字?”
“赵明权。”
秦朗点了点头,默默地将那个名字记在心里。
“他在哪个部队?你听没听过他提及到一个叫秦朗的人?”秦朗迫切地想追问下去。
“大哥,你为什么问这些?”女人细眉微蹙,对秦朗不断提出的问题产生质疑。
“没什么,我有个朋友貌似和你丈夫认识……随便问问。”秦朗搪塞道。
“原来是这样啊。”女人卸下防备心理,理了理长发。毕竟他是救过自己孩子的人,不可能做出害母子两人的事,“我丈夫常年在外,工作的事情他从不告诉我,他说这是机密。你说的那个名字,他也从来没向我提起过……”
“没提起过……”秦朗暗自揣测,如果赵明权只是个普通的官兵,那么每逢探亲回家,肯定会和家人诉说在部队的经历,没有闭口不言的道理。除非……
真的是为了保密工作,掩饰他的特工身份。
列车晃动了一下,钻进了漆黑的隧道里。
小男孩儿怕黑,哭闹着畏缩进女人的怀抱里,脸颊紧贴着她丰满的胸脯,小手紧紧抱着她的腰际。
女人摇晃着,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呢喃:“不怕,不怕,宝宝不怕……”
小男孩儿顿时安静下来,惬意地阖上了眸子,沉入梦乡。
秦朗看着这温情一幕,心中某块柔软的区域被触动了。
如果孩子的父亲还活着,陪在这对母子身边,应该是他最幸福的事情了吧。可惜命运总在和人开玩笑,一个不经意间的际遇,却有可能成为人一生中的分水岭,就像他深夜从那座城市逃离,只因为神秘人的一句话,和一张老照片。
秦朗把钱包递送回去,不再和女人对话,用衣领遮住脸,双手插袋,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还有好几个小时车程,他要保存精力到G市转车。
列车里很安静,空调温度适宜,困意很快席卷而至。不知不觉中,秦朗睡着了。
梦里的他,身陷迷雾之中,辨不清方向。往前走了好远的距离,依稀瞥见火光。枪声突然在四周响起,把他包围在中央,他恐惧地抱住头蹲在地上,听着子弹破风划过的“嗖嗖”声,内心压抑的情绪难以爆发出来。
半晌,黑暗中的枪声停了,他站起身,惊奇地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安然无恙。而等待迷雾渐渐稀薄散开,他看到了一个手里提着狙击步枪的高大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子弹在他的身上穿出数不清的血窟窿,汩汩地流着鲜血,浸入深黑色的制服里。不知从何处打过来的灯光映亮湿漉漉的血渍,照着那些狰狞的伤口。
体无完肤的男子看着秦朗,脸上露出一抹沧桑的笑容。那样子似乎已经表达出了他的哽在喉咙中,遥不可及嗯临终遗言:“我的家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呢……我有个可爱的儿子……”
笑容刺痛眼睛,秦朗感觉自己的胸口顿时如同接了一击重锤一样,疼痛,喘不过气。
他挣扎的后退,跌坐在地上,猛然从梦中苏醒。
后背是满满的冷汗,心跳剧烈,秦朗睁大眼睛,缓慢调整呼吸频率。
女人和他对视一眼,笑了笑,继续摇着孩子睡觉。
车厢里的很多人都在闭目养神,而在另一端,却传来一丝嘈杂声。秦朗歪着头望过去时,瞳孔里骤然聚起了锋芒。
他二话不说起身离座,向着反方向走去,走出自己所在的车厢。
女人抬头望着秦朗急匆匆的背影,很是疑惑。然而不多时,便见四五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紧跟着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她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一行人快步穿越狭窄的车厢通道。
秦朗躲在厕所里,身子紧贴着门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外掠过的凌乱脚步声。
“真是阴魂不散!”他转过身,靠着门板,松出一口气。
他没想到这群家伙居然能追上来。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买票上了这班列车的?
秦朗越想,越觉得这群家伙的能力很不简单。他低头看了下表,9点48分,到达目的地还需要再等两个小时。
难道剩下的两个小时自己都要在这间狭小的厕所里,闻着清洁剂刺鼻的气味度过了吗?
想到此,秦朗不禁皱起了眉头。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正好照见他脸上的窘态。
“这样下去真的会提前衰老……”
心理医生都对“保持平稳心态”这则观念很重视,过激过于烦躁或易情绪化,都容易使人失去年轻的健康态。
秦朗平时的爱好除了健身之外,便只有研究心理学,写些心态之于生命健康的论文。可是从今夜开始,他的稳定日子不复存在了,情绪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如果那些烂人继续像臭虫似的跟着他,被逼得烦恼了,他必然会产生动手杀人的念头,尽管在自己的印象里他都是以随和的态度示人。但从未展现出过暴戾的一面,不代表他的内心不存在这种精神人格。
秦朗在厕所里站了几分钟,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立即警惕起来,如同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的一只手握着门把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如果门外是那群人的话,他这个蓄满力气的“大沙包”,定然会送他们一个满地找牙。
小心翼翼打开门,结果他发现外面并没有什么黑衣人,敲门的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啊!”女人看到秦朗开门出来,很是惊讶。
“对啊,怎么了吗?”秦朗问。
“我刚刚看到一群黑衣人跟着你过去了,脚步一样急匆匆地,我还以为他们是找你麻烦的……”女人说。
“哦,我没有遇到什么黑衣人,尿急上个厕所而已。”秦朗极力隐瞒着事实。他不希望那个女人被卷进这件事情中来,她们母子已经很不幸了。
“没事就好。”女人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那……你能帮我抱下宝宝吗?我想……”
女人指了指厕所。
秦朗会意,伸手接过孩子,将他放入自己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