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我渐渐从睡梦中醒来,巨大而压抑的仪器台提醒着我身处羽华公司的试验基地内。刚刚梦中发生的一切,似乎就像是昨天的回忆一般真实,钢筋插入喉咙和气管的摩擦感我仍记忆犹新,不是说好的美梦吗?怎么会这样?
身边的一群不知道干什么的工作人员也在围着我的机器转悠,一边小声议论着什么。我躺了一会,稍微从梦境中巨大的悲痛情绪里缓解了些,抬手示意一个女护士我已经醒了。她似乎也已经知道我不在梦境中,连忙过来打开了身上的透明罩子,拿掉了插在我身上的电极和针头。
我摘掉头盔,缓慢坐了起来,双手捧住脸揉了揉,“不是说,会一直好梦长眠不醒吗?”我叹着气说道,“我为什么会死在梦里面?而且现在又突然醒过来了?”
周围人见我起来后,都停止了议论,纷纷看着我。没人回答我的问题,过了一会,张教授打破了沉默,“没想到会这样,初步判断是你身体对注射进去的药物起了抗药性,导致‘天堂阶梯’无法正确识别和判断你脑海中的意识信息,所以在安排梦境时出现了偏差…”
“抗药性?怎么就这么巧,就我的身体出现抗药性?你们之前难道连这点问题都没攻克吗?”我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每个人都会有抗药性,或多或少,一般增大剂量就可以解决。只是…”张教授迟疑了下,“只是,在你身上已经将剂量放到最大了,还是没法起到足够的致幻作用,再加大剂量就会导致你神经系统过早衰竭,也就是会加快你的死亡,所以我们没有采取这样的举措。结果就是你梦境里面不乐观的场面会频发,最终美梦变成噩梦,为了减轻你在噩梦中承受的痛苦,我们决定终止试验,唤醒你。”张教授口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天意吗?邋遢的活了一辈子,想死的舒服点,还出现这么多波折。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哎,那我要休息多久,才能再进行试验?”我隐约中觉得我似乎要无缘于这个项目了,但是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按照你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张教授吞吞吐吐。
“行了,知道了,不给你们添累赘。”虽然猜到答案,但知道真相,还是有点懊恼。我拖着虚弱的身体,从仪器台上爬下来。
出了实验基地,我知道原来这么久的梦,也才两天不到的时间。来到爸妈下榻的宾馆已是傍晚,爸妈并不知道我突然出来,妈妈红肿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老爸抽到一半的烟夹在手指间静静的燃烧着。“涯儿,你怎么出来了?妈妈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哇。”妈妈突然放声大哭,跑过来紧紧的抱住我。
我被勒的有点喘不过气,突然之间感觉到,能死在自己亲人身边,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跟爸妈说了原委,爸妈倒是挺高兴我不能继续试验了,“挺好,这样挺好,我们不去贪图人家免费帮我们瞧病,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最好。我们回家去规规矩矩常规治疗,也不是就治不好。”妈妈还是认为我来这边是免费治病来着。我除了觉得不能参加“天堂阶梯”了有点遗憾之外,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在梦中已经死了一会,现实中的死亡,毕竟还不是在眼前的事。
日子,慢慢过呗。
第二天,我们就收拾收拾,准备坐车回家了。临行前,我去看了一眼还在调养中的石冬阳,他憔悴了些。知道我事情的原委,也替我感到可惜,我笑着说,“我这不是看你没办法参加试验,醒过来陪你了嘛。”
“别咒我,我回头恢复好了,还是要参加的。”石冬阳信心满满的说着。
“其实,在我梦里你可威武了,一个打三个。”我向他描述着他在我梦里的形象。
“我本身就很威武好吧,没生病之前,我一个打六个!”说着,石冬阳夸张的举起双手,然后摆出个大力士的造型。
我没告诉他,虽然最终没能力挽狂澜,让我命丧歹徒之手。“哎,祝你好梦吧!”我像是说晚安一样。
“不知道这次分别还能不能再见了,咱这病,也不说那些虚伪的客套话了。总之希望你在余下的时光里,开开心心吧。”
我笑了笑,祝他身体早日好转从而能够参加项目,便起身道别。
离开了羽华集团,我坐在回家的车上,思索着这些天来的经历,似乎过得很充实,但又觉得一无所获。剩下的日子,我该怎么度过呢?失去了最后一个目标,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的我脸滚烫,但我还是发觉自己的心里冰凉冰凉的…
很多时候,老话都是至理名言。
比如有句话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我再次回到这个才离开没几周的家,感觉却恍如隔世一般。梦境中那个家境优越的我像影子一样始终盘旋在我脑海里,这难道说就是“天堂阶梯”所谓的后遗症?让人神经错乱?我看着寒酸破败的家,不由得感到一阵凄凉,心里又开始惋惜没能继续在那个美丽的梦里长眠不醒,当然,除去最后的那一幕,还是很美丽的一场梦的。
宣小松得知我回来后,第一时间来看望我。把经历的一切都表述给他听之后,换来的也是他一阵唏嘘和惋惜,“不过也好,梦境再美好终归是梦境,还是踏踏实实和家人在一起最好。”宣小松安慰着我,“这周末我去郊外写生,和我一起去散散心吧。”
从羽华回来之后,我就变得自暴自弃了。总觉得失去了人生中最后的追求,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这种阴暗的心理让我始终处在一种郁郁寡欢的情绪中,听到宣小松邀我出行,想着换换心情也好,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