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诊断出白血病,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经过了刚开始7天的第一阶段化疗,我的身体极度虚弱,精神也颓废下来,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每天机械的配合着医院对我的各种检查、治疗,说实话,我并没有看到多少生的希望。只是觉得,有些事做,可以让我不至于呆在那里脑子里想到不好的一面。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配合治疗,能让憔悴的妈妈的眼睛里,闪耀出一丝丝曙光。
第一阶段化疗结束后没多久,考虑到医药费问题,在医院的允许下,我回到了家里调养,接下来是为期一月左右的恢复阶段。因为化疗就好比在身体里注射毒药,在杀死病变细胞的同时,也杀死了无数的正常细胞。化疗完整个人是虚弱的,必须恢复一段时间后,才有能力第二次“服毒”。
这期间,我的头发也慢慢的掉光了,皮肤也变得苍白失去了血色。随着外形的改变,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有点逆来顺受的感觉,开始考虑到一些现实的问题。家里只有些微薄的积蓄,也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能借钱给我们。我知道自己家的条件,所以我并不打算进行第二阶段的化疗了。我不想无能的自己在没给爸妈做出一点点贡献的同时,还要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自从有了这个想法,我就开始不那么害怕死亡了。躺在房间里,看着自己床头贴着的“路飞”、“乔巴”,我会想着,死后的世界还有没有这些心目中的英雄。如果有,希望能见到神奇的“乔巴”,拜托他医治好我。
爸妈对于我不再化疗的想法显然是极力反对的,因为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因为医生说的还是有希望的,虽然这个渺茫的希望是要用巨额金钱来购买。在我看来,浪费钱财没多大必要,留点给爹妈吧,好歹,我死后他们还能有点钱养老送终。
宣小松是唯一坚持来探望我的人。虽然医生说,为避免感染,最好拒绝探视。但是,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了。每天放学,他都会绕到村子南边,来我家里,离我远远的在窗外看我一下,然后再回去。有时会和我说说学校里的故事,哪个同学出糗啦,哪两个同学之间谈恋爱啦,哪个老师被学生捉弄啦,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陆薇薇,还有他暗恋的那个隔壁班的赵雅洁。一开始我听了很烦,因为我觉得他说的每个点滴,对我而言都是刺激,在提醒着我即将失去这所有美好的记忆,让我想到那萦绕心头挥散不去的阴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渐渐变得麻木,也看淡了许多,既然没办法改变,就学会接受吧。偶尔,我也会主动问起宣小松关于陆薇薇的情况,问她有没有和谁传出花边新闻,有没有男生为她打架,有没有得知她毕业后的去向。其实,我最想问的是,她有没有向宣小松问起我,只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总是这个词。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可能我会在爸妈的坚持下再去医院接受一两次化疗,又或许是我直接晕倒然后再次被送进医院,从而拖着被病魔和药物双重折磨的躯体苟延残喘,一天天虚弱下去,直到死亡。
但是,上天在我人生中最暗淡的旅途尽头,为我点亮了一盏明灯。
在从医院回到家里快一个月的一天上午,我躺在床上无聊的把玩着宣小松送给我的智能手机,无意间看到了一则这样的新闻,“…三日前,台湾羽华集团为新产品‘L0318’(又名‘天堂阶梯‘)征集临床试验者,世界各地涌现出大量报名者,多为身患疾病者…”。我的神经被拨动了下,“羽华集团”“天堂阶梯”“患者”这些词盘旋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对我召唤。
“不行,我得试试看,我要报名参加这个实验”我坐起来,嘴里嘀咕道。
说干就干,手机上网查找羽华集团公司信息,“L0318”系列产品的相关资料,登录羽华集团官网了解试验活动具体事项,查看对于应征者的要求,打电话咨询相关机构关于报名需要提供的资料…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因为羽华集团研发此产品初衷还是希望消除身患绝症者对生命的绝望,所以集团征集的志愿者多为一些身患绝症之人。而为了采集到尽可能多病人种类的信息,在选择志愿者样本上,羽华集团也进行了详细的分类,我报名参加的是,白血病一栏下的亚洲地区志愿者。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着能否中奖被选上。
宣小松还是不停的来看我,可能我近期有了生活的目标,整个人也变得有精神起来,宣小松以为我重燃生活的希望,很是开心,告诉我他准备报考美术学院,为中国漫画事业的崛起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而我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我报名参加羽华集团试验者这个天真的行为,因为说实话,我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在万千报名者中被选上的几率,不亚于我写英语选择题蒙全对的概率。
我有什么优势呢?我年轻?我得的白血病比别人新鲜?好吧,一无是处。
但是,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往往在给过你一个巴掌之后,接着,会递给你一个糖果。
半个月之后,糖果,就这么掉到了我手上。
我收到羽华集团发的邮件,是在从医院检查回来的路上。本来我都不打算去检查了,因为我怕医生检查出我身体指标恢复了,要我接受第二阶段的化疗;也怕医生检查出我病情恶化,那我同样得接受治疗,这可影响了我的计划。可是后来得知,即使被选上参加试验,针对每位病人所需要的常规治疗手段,还是要维持的,所以我乖乖的配合爸妈,去了医院。
“尊敬的吴涯先生,您好!
首先感谢您对于我公司新产品研发的大力支持。能得到您的帮助,相信我们将会在完善“天堂阶梯”产品质量、造福人类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我们诚挚的邀请您于2015年xx月xx日前,来羽华集团中国大陆地区上海基地参加“天堂阶梯”入选者复审活动。
具体事项请参见附件。“
还没看完我就乐的不行,这可能是我近三个月来,第一次这么开心,脸上流露出的惊喜和幸福让同行的爸妈不知所措,以为我是不是思想上受到了什么打击,导致有点错乱了。我打算等到最后一刻在告诉他们,怎么说,这也算件喜事吧。“天堂阶梯”,那可是针对全球富豪们研发的高科技产品,在我们这样个小镇子上,有人体验过这产品,这新闻的劲爆性可比考上名牌大学要劲爆多啦。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我有限的生命中,能达到最高的人生高度,也莫过于此了。
我迫不及待的要知道这个好消息,由于我的手机没法下载查看邮件的附件,所以执意中途下了车,坚持没让爸妈陪同。我戴好棒球帽和口罩,找了间网吧。
打开电脑,直奔主题。
详细阅读完附件的内容,都是些关于复审活动的项目内容,以及过程中产生的费用归他们报销,还有一些免责声明。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五天之内赶到上海进行复审就行,据说参加复审了的人,几乎都能通过,因为复审说白了其实就是为了防止试验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从而对我们晓以利害关系,撇清他们的责任,同时多给你次选择退出的机会罢了。对于像我这样的意志坚定(无路可走)者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很开心,得知这一切后,我起身走向吧台,准备结账离开。
在网吧老板找我零钱的空隙,我抬头环视了下网吧坐着的人群,一个熟悉的背影定格住了我的眼球,我看到了陆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