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远的身份可以告诉你,他是城隍一族的后裔;和我一样,他和族人的血缘在几百年来的繁衍中已经淡化了。”说到这里,苏小馨有些伤心。“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巧合’醒梦,后来就渐渐和这边的人接触了。黄远不是没有办法捉鬼,他是认出了我的血脉,冥刺的族人。他肯定也知道什么。”
我舀了一瓢水帮她冲洗头发,并很自然而然伸手过去揉她的头发。“你说得对。刚才我认出黄远,我心里难过极了。我就想,我的周围太复杂了,连朋友都不是正常人。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所以我就怀疑自己家也是不是有奇怪的地方。”
“像我们一样?”
“嗯。”
苏小馨问我:“你为什么怕呢?”
“那样的话,我就活得很无知,活了十几年你偶然发现自己不是正常人你会怎么想?哦,你试过了。”
苏小馨指正:“你错了,你还不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你担心的是家里发生什么事自己接受不了,因为你觉得连自己都被鬼找上,就想着家里有一天会不会也会被鬼折腾。从你知道有鬼存在的那一刻起,你就怕了。”
她说得对,我很担心灵异类的东西侵入我家,而且还是因为我的关系。我考虑到既然有一个黄远,那么像黄远那样的人肯定不止一个,所以像苏小馨之前的鬼也不止一个。黄远出现在这里我真的是吓了一跳,他是怎么跟过来的?显然,他不愿意告诉我。
他的做法其实是一种保护我的方式,我和这边的世界没有瓜葛,理所当然要对我有所隐瞒,知道了对我没有好处。现在我分不清黄远和我的关系了,一半是朋友的照顾,一半是陌生人的冷淡。
苏小馨面带笑容,说:“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担心你喜欢的那位女孩子,万一她哪天被别的男生哄骗了,做了情侣,最后玩腻了又分手。到那时你可真是追悔莫及。”
“你怎么知道她会被哄骗?”我反问。
“未来还没有来,所以就会有人敢轻而易举许下诺言,大放厥词。结果证明,全是花言巧语,博得一时的感动。”苏小馨侧着把头发握住,拧干。我把水瓢扔回水池里,过了一会儿才小心问她:“你……有过情伤?”
“那你还说得像煞有其事。”
苏小馨轻轻拍了下掌,“我在教你怎么勾女孩子嘛。”我心想,一个女的教我去勾女孩子,听上去还是目的不单纯,玩了就甩,啧啧道:“那我勾你算了。”“可以啊。”她爽快地应道。我耸了耸肩头,还是别了。
忽然,似乎有什么异样出现了,苏小馨察觉到之后脸色顿时变了。即使看不清她的神情,可从她忽然慎重的语气中,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来到了这栋楼里。
“你先待在这里,我不来你千万别出去。”
她说完这句话,把头发散着抛了抛,小小甩一下就跑出了这个小房间。
我跟着走到门口,却找不到她的身影。在门口望出去,只看见一条楼梯,楼梯贴着的墙壁裂开了小拇指宽的缝隙,所以我只能看清楚楼梯。我们就是从那条楼梯上去、下来,没看到门口,我记得进来要拐了拐才上的楼。嘿呀,这黄远和苏小馨属猫的不成?
我挨在门口,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没那么久。这里黑乎乎的,静悄悄的。我想上楼找黄远,说服他给我搭一下专车回去得了,朋友一场。但一想起刚才苏小馨的话,就觉得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我决定了,能回去就成;听她的吧。
我试图静下心去听,试试看能不能听出点动静。果然不出我所料,还真给我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两个字:神经。接着后面的声音乱七八糟夹着风声,完全听不清楚,距离忽远忽近。
突然,声音近了,近在咫尺:“你在干什么?”
我一跳,差点撞到门梁。“你想吓死我啊!”没错,苏小馨忽然出现在我的旁边,直勾勾盯着我。“你去拉屎啦?”我气不打一处来。
不由分说,苏小馨拉起我的手带我走,走着走着停了下来。我指着一边问:“这是厕所吗?”“厕你个头。”接着“咚”的一声,感觉地面也震动了,一团刺眼的光闯进眼前。
我面前的墙壁被砸开了一个洞,风吹进来冷得我直哆嗦。苏小馨收起拳头,拍拍手,说:“你可以回去了,我刚才聊得很开心。”
我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因为我已经被她的举动给震撼了,心说一直跟着我的,不,我一直跟着的是什么人啊?用拳头就把墙壁砸开了,石壁呀!外一块,里一块石砖目测就有二十厘米厚!
人们看多了影视作品和小说,可能认为类似砸穿墙壁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类比一下,如果拿手枪,甚至狙击步枪要打穿像这样厚的石壁,能勉强打穿至少要减十厘米。像我们所住的楼房,一般是用红砖建成的,外面抹了层水泥,刮上腻子。那种楼房得拿重机枪密集射击才说穿透,不然战争中拿建筑做掩体干什么——以前农村的土房子都可以挡手枪子弹。
所以看见苏小馨砸开墙壁,我心惊肉跳,完全处于吃惊的状态真的没听见她说什么。
“这、这位女……女侠,你说什么?不,不,姐,姐。”
也就我有这种倒霉运气碰上这么些个事,换了别人照样会像我一样语无伦次。
“再见。”她说。
我马上往后面跑,叫道:“你想杀了我啊,那么高!”这里是一楼,准确地说是这栋房子的背面,进来的时候房子的前面是平地,可谁知道呢?这房子居然是建在山崖上!
山崖下面是一片房子,想来这里是个城镇。我的个奶奶,这里下去没有八十米也有五十米啊,姐,你要我死来一拳比较不吓人啊!
真如我所想,苏小馨抓起我的手,我吓得一缩,但她牢牢抓紧了。她在自己胳膊上一抹,感觉一圈束缚从我的指尖到了手腕。我脑袋一片空白,甩开她的手就往后跳。
苏小馨手按于地,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出现在我的脚下。以我为圆心,图案延伸出去,如树木般开枝散叶,似有星星月亮在树上,又似花藤野果缠满枝。图案很复杂,兴许国家级画师来了也要三天才能按比例临摹出来。
我顿时平静下来:“这是?”
苏小馨说,不要乱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为什么,明明我是近视眼,却看见了苏小馨满头大汗。
从墙上那个破洞射进来的阳光使地上的图案大放光芒,这绝对是我一生中见过最华丽的场景,无法细细用语言形容。自己像迅速上升到太空之中,繁星耀眼,夺目的光华像喝醉的弥勒佛卧在群星之中,我看到了星系的旋臂,漂浮的巨石……
一刹那,眼前闪过一幅画面:我还在那栋房子里,苏小馨背着光,面对我;一道从外面射进来的暗色光带,刺穿了她的背心,从胸口透出。
嘀嘀嘀嘀嘀嘀——
红绿灯,公交站牌,高楼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