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落在一处草地上,在我右手边穿过一排树木十几米的地方有条道路。间断的白色标志线,乌黑的沥青。这条路在悬崖下拐了个大弯,沿着一段山体直出山外,通向那座建筑密集的大城市。
“能不能打到车?”我问苏小馨,路当然是用来走的,像这种有标志线的公路肯定是供车辆往来。她的心情好像不错,一点都没有踩着刀尖下万层山的痛苦。
忽然,苏小馨又消失了,视线中还残留模糊的影像。几秒钟之后,那些影像消失。
天,黑了。
“这里天黑得够快的啊!”我叫了一声。
旁边传来苏小馨平静的声音:“不是天黑了,是我们被包围了。”
我在黑暗里左右张望,“包围?什么来包围了?”
这时我看见黑暗里出现三个亮点,那三个亮点在一定的高度,之间有上有下。我往亮点那里看去,脚步不禁移动想去一看究竟。没走出多远,我左脚踩空,身子一歪栽倒下去。这地方不平。
“走!”我的腋下受力生疼,忽然我就被谁拖走。
“喂喂喂!干什么?”被拖了一段距离,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我的两条腿都飞了起来。然后我就看见黑暗在快速撤离我的视线。一大团黑雾笼罩了大片区域,而我刚才显然是处在那团黑雾的内部。
苏小馨拖着我飞奔,现在是在那条公路上,白色标线连成一条,她的速度可想而知。而且她的力气非常大。我一百二十多斤重,她带着我还能跑,居然还飞了起来。之前我目睹过的只有鬼对人精神上的干扰,造成错觉,还有让人浮空的能力。原来鬼魂在力量上也具有超出人类的水平。
她的一只手穿过我的腋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开始还好受,久了就非常的疼。
“快停一下,别跑了,很疼啊!”她马上停下,但惯性使我继续向前冲。苏小馨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按住我的肩膀,就这样抓着我在原地甩了几圈。我啊啊大叫,口水都被甩了出来。她把我放下来之后,我一着地就是仰天睡到地上,头太晕了,天和地都在动。
这个时候,奇怪的现象发生了,那团被我们抛在后面的黑雾变得越来越大……不对!它正在向我们接近!那团黑雾也在快速移动!不知为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一花,苏小馨跑到我面前,用力喊叫了一声,旋即手掌猛地向前推出。
我什么也没看清,那团黑雾便已经近在咫尺!黑雾前面一块东西突出,苏小馨一掌正是打在这块突起的雾气上。雾气消散,那根本不是什么雾气,而是一个拳头,一个巨大的拳头。
这个巨大的拳头呈乌黑色一端连接着黑雾,黑雾在此时发生了变化,逐渐浓缩形成一个高大的身影,上边亮着三点光芒。那是一个人,身高超过三米的巨人,眼睛、嘴巴射出光芒。巨人全身包裹在一层金甲里面,全身乌黑。那么,刚才看见的三点光亮就是它的眼睛和嘴巴了。想想我就后怕,我居然还想走近它的嘴巴看看。
巨人脸上那三点光亮扭曲,接着仰天发出奇怪的叫声。像是开水烧滚了一样,声音特别大而且听着十分难受,我赶紧捂起耳朵。
嗞溜!
哦——哇——巨人发出长长的哀鸣,全身冒烟,最后在我眼前化为灰烬。
不会吧?就这么死了?我从地上爬起来。苏小馨回头,我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布满皱纹,嘴唇收拢不见,两边长出锋利的犬牙。全身冒出翻滚的黑气,就像轮胎被点着了一样。我在地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果然,女鬼这种东西还是不能被表面所迷惑啊,看看,万一说出去别人说我吹牛也就罢了,艳福是万万没有的。
黑气被吸回她体内,苏小馨深吸一口气,然后恢复了那个邻家大姐姐的模样。但再也没有亲切可言,反而有一种恶心的伪装。
“不要待在这里太久了,及早安顿下来最好,时间宝贵。嗯?你怎么了?”
苏小馨忽然问我,刚才她那副面孔正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所以我忍不住浑身抖了几下,又不敢太明显。“没、没事。你……刚才杀人了?”
她笑着说:“杀什么人呀?那个相当于机器人,专门抓捕在外的灵魂的。再说,就算是人,它想要杀我,我还不能还手?”
“哦。”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或者不敢多说了。我说姐姐,你刚才还个手对方就灰飞烟灭了,真的是人的话也是活不成了。
她问我不恐高了吧?我说不了。然后她像刚才那样抓着我,只不过是两只手穿过我的腋下把我抬起来。不,再次带着我飞起来。到了空中我才恍然大悟她为什么再三问我恐高了,这简直是高空啊!那座大城市随着我们飞得越高,模样慢慢朦胧,最后只有大概的轮廓,还是那几座山的轮廓。
我现在两脚悬空,全身的受力点只有两边腋下,一动都不敢动。如果我把手臂抬得高点,肯定会在苏小馨手里滑落。虽然她也许会保证我的安全,但是玩笑她开得起,我可开不起。这样子保持久了,我的腋下被我自身的重量吊得生疼。我努力动了下姿势,苏小馨马上呵斥别乱动。
我们在云中飞,我一点也不踏实,十分想念坚实的大地。空气中含有水分,我的脸已经湿润了,快速流动的空气很快带走了这些水分,液体风干成气体,顺便带走我的一些热量,我感觉我的脸部凉凉的。
飞了好久,速度多快我当然不知道。苏小馨说:“到地方了,下去!”这回她不像前两次那样忽然消失,而是紧紧用手箍住我,上身变重下压。于是,我们以头向下的姿势直冲地面。
不要——啊——
对比之前现在我倒觉得还是前两次放我自己下去的方式好点,有她陪着我坠落我更怕啊!万一玩笑开过头超出她预想的范围,那就不是玩笑了。我讨厌她的自信,更害怕她的自信。她的手紧贴我的胸口,好像在不停地做动作。
在我眼里是我们两个人在降落,别忘了苏小馨现在不是人,现实中只有我独自在自由落体,横风把我吹来吹去,却没有改变我直冲向下的姿势。
我死死闭着嘴,因为我一张嘴马上就有风灌进来。
城市渐渐显露出来,具体的事物逐渐被看清,甚至能看到有人在地上走动,我离地面越来越近了。这时,我忽然不想念坚实的大地了。
在苏小馨的急转弯之下,我进行了空中大空翻,由头顶冲地变为脚底冲地。当我着地的时候,尽管力度轻柔,可脚底还是传来一阵刺痛。苏小馨放开我,让我自己站稳,我用三脚猫的姿势——一手支地缓了好一会才适应回地面。
“到了,总算可以安心了。”苏小馨伸了个懒腰,好像刚睡醒。
“到哪?”我扫视周围,像模像样的街道,木头做的楼房看着很精美。苏小馨指我的左边,那是一栋三层以上的房子,看上去是以木头作材料,门是一扇玻璃门,上面映着我的影子。我被门口上面的一块牌匾吸引,只见上面凸起笔墨淋漓的翠绿色大字:
云客居。
什么意思?是旅店吗?苏小馨出神地望着我,缓缓点头。我问她,你在想什么呢?她把脸转了几下,目光却一直不离开我,好像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我感到奇怪,下意识又抬头看牌匾。云客居,这名字取得有让人心里默默激动啊。云客居,云客居……云客居?云!我反应过来了,也到苏小馨为什么看我那么奇怪了!我现在才感到惊讶,惊得我跳了起来几乎想贴到那牌匾上面去。
亲姐姐啊!云客居三个大字,是汉字啊!
我又激动又难以相信,大叫:“是汉字啊,汉字!中文,中文啊。”路上没有看见这个世界的人,我大叫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想啊,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碰见多奇怪的生物,看到多奇特的现象,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而在另一个世界见到所熟悉的文字被使用,这比奇怪的生物、奇特的现象要来得令人震惊。我又一次怀疑我是在梦里,就是这个梦做得太真实了,真实得过分了。
“叫你呢。”
“什么叫我?”苏小馨打了我一下,不知道她要叫我干什么。
“面前。”她小声说。
云客居的门已经开了,玻璃门被一只手撑着,一个衣服紧身的人站在了门口。得到苏小馨的小声提示,当我看前面的时候,正好和那个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