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他在旅店的后方,巷子拐角地方找到了俞长缨,她竟然没有远离这里。
俞长缨蹲在地上低着头,感到肩膀被人一拍,抬头一看,又生气的撇过头去。“你在这里干嘛呢?不是说好了去找俞长云吗?”禹轩故意气她。
“你!”俞长缨音量低垂,“我不认得路,万一迷路了,就又给你添麻烦了。”
禹轩说不出话来,这句话可不像是俞长缨的风格。不过现在他倒不必应付俞长缨,察觉到某个人的接近,他转身挡住俞长缨,握住怀中冰冷的刀柄,他盯着站在巷子里的某人。
“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是有多么阴魂不散……”禹轩吐出冰冷的气息。
面对他的,是一个身着灰色风衣,背负一把显眼长剑的男人。兜帽挡住了他大半脸颊,但挡不住他嘴角那一抹冷笑,那个男人抬起头,回应说:“上一次,我是一不小心,遇见了你,而今天这一次,我可是专门搜寻了许久,才在魔都找到你的踪迹,然后追来这个旅馆旁,两次可不一样。”
俞长缨霍地站起来,惊疑地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禹轩伸手后推,低声叮嘱让她离开,俞长缨迟疑了一下,转身小跑着向旅馆而去。
“好了,顾虑都离开了,你这一次难道还会逃跑吗?别告诉我这一次,你依旧会选择不像男人一样转身就逃。”男人冷笑。
“既然你都已经做出这样的预测了,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颜面是吧。”禹轩摊开双手,“如你所愿,你猜我会往哪里逃呢?”
“你这……”男人怒容一现。他伸手拔剑,淡淡金纹的龙痕一滑而出,当禹轩再见到男人时,他已经飞跃到禹轩的头顶,一剑劈下。
长剑劈斩到地面,一道浅浅的剑痕划开,这一剑被禹轩轻松后退躲避了。男人拉剑而起,欺身向前,对着禹轩横纵挥斩数下,剑影快得只剩下数道淡金的轨道停留在半空,禹轩只能一一对其用“小酌”勉强格挡。最后一剑,所有金色痕迹朝中间合拢,一痕从未如此璀璨的金光在空中慢慢地曲折延伸,禹轩脸色大变,他看见了一条金鳞熠熠的真龙向他扑来!
叮!
小酌倒飞而出。禹轩脚下擦着地面后滑,直至后背拍在墙面。他带着痛楚的低吼,扬起头任由一股鲜血流下,他的脸颊被一剑划开一个伤痕,自右眼眼角到右边下巴,犹如留下了一道血红的泪痕。小酌倒插在他脸颊旁的墙壁狭缝里,刀身全部没入,徒留刀柄在外头瑟瑟发抖。
男人提着剑走向他,剑尖剐蹭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凝望着禹轩,明明身高不及禹轩,却让人觉得他在居高临下,逆着阳光俯瞰着他人。
“剑身上的龙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禹轩扶着墙壁,咬紧牙关问。
男人叹了口气,收剑入背后剑鞘中,他说:“一些特殊的能力,一些你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我这个解释你明白了吗?”
禹轩惊了一下,很快又沉静下来:“又是杀人封口的勾当?没想到一直让我觉得行踪诡秘的你,也会有这样庸俗的做法。”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男人说:“你也不必用激将法,这次没什么可激的,我对你很有兴趣,你或许不明白……随便和你说一说吧,刚才是我着急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会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走,所以只能用了点力气,将你留下来。”
“明明翻手覆掌之间就能灭杀我,为何要如此戏弄我。”禹轩说。他心里苦笑,刚才并不是不想走,俞长缨还未走远,他只能先拖时间,才能溜之大吉。
“并不是戏弄,我说你误会了吧,我从不喜欢戏弄他人,若是厌恶了,直接一剑杀之了事,岂不快哉。”男人说:“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其实你很强,若不是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我或许能击败你,但至少自己要费一大番苦心,说不定会被反噬重伤毙亡也不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我对你很有兴趣的地方。”
男人走近一步。他伸手拉下自己的兜帽,一张皮肤苍白的年轻脸庞显露出来,带着微笑:“让我更为惊讶的是,你还未受过任何训练,若是让你……哼,说不定连我与你的胜负都只能勉强五五之分。”
“那又如何?没人会如此无聊,整日找人决斗吧,既然知道我可能会威胁到你……”
男人嘿嘿一笑,继续说:“那就是你我不同的地方。你巴不得天下无敌,过上太平安逸的生活,我说得没错吧,而我此生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找到能与我同等的对手,切磋交手了。”
禹轩眯起眼,“帝国之大,怎么可能没人比我还厉害,也怎么可能没人比你厉害,你这话放得太大了。”
“我并没说错,我可是着重说了与我同等这四个字。”男人说:“当然有人强过我不止一倍,不过即使在泱泱帝国里寻觅,也只能是那么几个人来。其中大多数我都见过,或者说想不见都不行,所有我见过的那些人里,即使是我,我都不得不承认,我根本不可能赢过他们,无论是以前,还是今日,抑或是未来,只要他们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意外,我绝不可能有一丝机会。”
“既然有人比你更强,那么肯定也有与你相同的,为何不找他们。”禹轩此时才能勉强站起来,一抹脸颊的血说。
男人摊开双手,“我可是厌倦了那群旧面孔,十分乐意见到一个新人加入,你有这样的希望,我就顺手提携一下你咯。顺带提一句,我来魔都的另一个目的,也是来找一位老对手叙叙旧的。”
禹轩哼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了。男人最后说:“好了,我的话差不多也说完了,最好告诉你一句话,要是想找我,接下来三天,最多五天,去狂刀武馆找我,报上你的名号就行,刀庚猎人。”
他朝魔都城区方向奔跑,那抹斗篷黑影消失在巷子拐角,衣角猎猎飞舞。
“狂刀武馆。”禹轩重新默念了这个名字。他觉得有点熟悉,回想起来在登高酒楼被他击败的那个人,自称是狂刀武馆之人,邓芙梨在旁边也说出了狂刀武馆的出名武技,拔刀九斩。
“禹轩。“有人呆呆地呼唤他的名字。禹轩猛地回头,瞪着俞长缨怯生生站在墙角边,他忽然有些发怒了,硬生生地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不走?我不是叫你有多远逃多远了吗!”最后一声何止是质问,他已经扔开了所有的疑问,只有恼怒和惊疑,在这两句话里爆发开来。
他的确又惊又怒!千辛万苦拖延那个神秘的男人,就是为了让俞长缨快些远离此地,好让他安心遁走。没想到俞长缨丝毫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眼巴巴的在原地干等。他已经猜到了她下一句解释是什么,尽管他不希望俞长缨嘴里吐出“我不会抛下你离去”这句空话,但俞长缨还是胆怯地回答道。
“我不想抛下你,若你有什么事,哥哥就真的再也救不出来了。”
“好的,很好……”禹轩深深地呼吸,好不容易压抑住胸腔喷发的怒火,说:“跟我回旅馆。”俞长缨愣了愣,但她听出了禹轩语气里的毋庸置疑,只好乖乖随他回旅馆。坐回她的床边,禹轩扔出一个包裹到她的床上,冷硬的吐出一句:“这是午饭。”他离开房间,狠狠地合上门。
“哥哥……”俞长缨抱着还带着暖意的包裹,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蜷缩在床上哭了,泪湿了整只枕头。
禹轩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坐在椅子上发呆。
回到旅馆后,他再也遏制不住,拼命回想那道朝他扑来的金色真龙。在那一对龙目瞪视之下,他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念头和力气,小酌直接被劈飞。那是一种他发觉自己无法抵挡的力量,就像他还在冰封平原上的从前,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泥流土浪,那对锋利的勾爪时的感觉。上一次他手忙脚乱的逃走了,这一次只是稍作抵抗,就差点被一击必杀,若那个男人没有手下留情的话。
他摸了摸脸颊血液凝固下来的伤疤,从右眼眼角到右边下巴。血痂尚未完全凝实,摸上去生疼不已,但禹轩怔怔地看着前方,瞳孔茫然没有聚焦。
砰!
拳头狠狠地砸落桌面。那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站了起来,双手握拳砸在桌上,满脸的狰狞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