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习惯了不动声色,即便是陆宛问的问题极其冒犯,他也只是让人不易察觉地略挑眉间。
陆宛到底也是聪慧之人,也意识到自己言之过甚,遂是如行云流水一般随意道:“抱歉……”
她虽说得漫不经心,却也不止让人觉得唐突。
莫轻寒摇了摇头,眼中神色依旧极淡。
过了许久,陆宛才听莫轻寒道:“我带你走,如何?以我无隐楼的势力,保你不难。”
陆宛生性谨慎,此时也是忍不住怀疑,细思莫轻寒的目的在哪?
莫轻寒宛若猜中她的心思一般,淡淡道:“我并非想在你身上谋得什么。”
蓦然被人猜中了心思,陆宛却没有半分尴尬,矢口否认道:“莫先生多想了,只是陆宛不明白,莫先生既然不谋什么,为何要冒着得罪皇家的危险,保我周全?”
莫轻寒向来也是谨慎之人,陆宛这样一问,他却不知如何作答,他这才发现,他方才所言,却只是下意识便脱口而出的东西。
“罢了!”莫轻寒轻道,“我只是胡言而已。”
陆宛也没往心里去,她也不知道,倘若真的能出去,她会不会出去。
出去以后呢?
且,她也不想欠别人一个一辈子都还不了的人情。
莫轻寒突然问道:“你当真想知道我为何刺杀皇帝?”
陆宛点了点头。
她想知道。
莫轻寒唇边浮现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你可知你大夏皇帝之妹敬端长公主?”
陆宛脑海中过滤一番,她突然想起,曾经皇帝说过敬端女扮男装,倒帮她解了一个难题。
陆宛沉眸点头:“怎么?”
她虽从未和那位公主打过照面,却也知晓那位公主行事向来豪爽义气,结交的朋友亦是以侠为先,多是江湖好汉,只是莫轻寒要杀皇帝又同端敬公主有什么联系呢?
陆宛疑惑地看向莫轻寒,却见他神色略有些尴尬,陆宛愈发诧异。
莫轻寒眼神有些不自然了:“我曾偶然救过一次端敬,于是,端敬便长住我无隐楼了,我无隐楼虽也不缺一双碗筷,但,我楼内行事终是多有不便,于是只好请她离开。”
陆宛一听便明白了,只怕是端敬喜欢上了莫轻寒,像她那样的女子,自然是敢爱敢恨,可莫轻寒却是个在感情方面极为木讷的人。
“那莫先生是要赶公主走咯?”陆宛掩嘴轻笑。
莫轻寒理所当然的点头,接着道:“端敬说,若我能应她一事,她便不在烦我,若我做不到,那我就要将我这无隐楼让她。”
陆宛越听越深觉可笑,这两人倒是可惜,她是一国公主,从小宠命优涡,面对爱情,也不愿低头,而他却是个天生冷漠的江湖剑客,天下第一楼的楼主,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斗上了。
莫轻寒面不改色道:“我自负没什么我莫轻寒做不到的事,更何况她说只需我杀一人,我便应允了,只是,她让我杀的是大夏皇帝。”
端敬行事倒是偏激,只是,莫轻寒也未免太不解风情了。
陆宛忍不住道:“她要的并非是你无隐楼,她料定她兄长不输于你,你决然伤不了她长兄,遂是希望以此让你服输,她愿为你舍弃公主身份,于无隐楼中伴你。”
莫轻寒的神色并不吃惊,他只是性子偏冷,可到底不是智商有问题。
如此说来,倒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陆宛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可惜端敬,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可惜了端敬公主了,若她得知,你宁可刺杀皇帝也不容她,却不知该有多难过了。”
莫轻寒瞟了陆宛一眼:“那你倒是不可惜你自己?”
陆宛挑眉:“我有什么好可惜的?”
莫轻寒笑而不语。
陆宛风轻云淡地挑开话题道:“这等桃花债,也难为莫先生肯说与我听,陆宛感激万分。”
莫轻寒摇了摇头。
他竟然一再反常了。
莫轻寒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异常,他不由得双拳紧紧握紧,起身道:“我还有要事,告辞。”
陆宛额首还礼。
莫轻寒离去不久,陆宛便听到门外一阵喧杂,陆宛便让路白去看看。
路白方回来便挑眉道:“是端敬公主非要进来不可。”
端敬?陆宛心生疑惑!莫非端敬知晓是她救了莫轻寒?不,莫轻寒绝非是会对端敬说这些的人。
陆宛思虑一番,好在她也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
陆宛出去的时候正见一女扮男装的女子同侍卫争执着,男装虽为她添了一丝女儿家的英气,却也掩饰不住她眉间女儿家的娇艳。
“妾身见过端敬公主。”陆宛对她行了一个平礼。
端敬狐疑地看向了陆宛:“你就是母妃同我说的嘉贵人?”
她的语气中只是疑惑,没有半分倚仗身份的傲气。
陆宛点了点头:“正是。”
她也没多想,毫不犹豫道:“你快让他们允本宫进来吧!”
陆宛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公主莫不是不知道?我已是冷宫废妃,并没有这个权利,若公主不嫌弃,咱们就这般对门相谈如何?”
端敬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也没太在意,点了点头:“也是可以的,端敬今日前来,只是心有迷惑,而来请教贵人,母妃说,只怕这宫中,却没有比贵人更通透的人了,若不是我惹怒了皇兄,我定要请皇兄放贵人出去。”
她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她看陆宛第一眼便印象甚好,遂是说了这话。
陆宛抿唇轻笑:“多谢公主了,只是,我在这冷宫住的好好的,也不想去旁的地方,不知公主有什么疑惑。”
端敬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我同一人打赌,若他能杀了我皇兄,我便一生一世不再缠他,我原是想着他定是伤不了我皇兄,谁知,他竟这般较真,贵人你说,端敬该如何是好?”
陆宛愈发不明白皇贵太妃是什么意思了,莫非她知道是自己救了莫轻寒?
陆宛的指甲掐入了她的手心,她狠狠地散去这个想法。
不,不会的,皇帝都不曾发觉的事,皇贵太妃如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