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的眼神有些冷冽:“哼!说起来,到底是你在这宫里太弱了,她从前,是你的婢女吧!”
陆宛虽不知丽妃是如何得知,却也只得点了点头。
丽妃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忽的问道:“若你再能出去,你会做什么?”
陆宛也没多想,不假思索道:“断不能再教人万般算计于我。”
丽妃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你虽看着事事淡漠,可你到底不是心狠之人,你的心,也不如你的所表现的那般尖锐。”
被丽妃一语击中,陆宛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双眸澄清的看着丽妃:“娘娘不也是吗?”
丽妃笑了笑,否认道:“我是太狠了。”
陆宛没有再问,在这宫里,又能有几个人手上是干净的。
“娘娘可知先皇后?”陆宛问道。
丽妃点了点头:“先皇此生最爱,我如何能不知,姓易的手段再好,却终究,不是先皇心尖上的人,先皇利用起她,竟也是毫不手软,她一心一意为了扶持先皇后的孩子,那又怎么样呢?到头来,当今皇帝,却依旧不过是封她皇贵太妃,她爱先皇远甚于我,却也是只能葬入妃陵,不得与先皇同穴,你说她可悲不可悲?”
说到最后,她竟是眸中含泪带笑。
她说的是皇贵太妃,又何尝不是说的自己。
谋了大半辈子,不过为他人做了嫁衣,在冷宫之中了却此生。
丽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陆宛定下心神,试探问道:“娘娘?娘娘可还好?”
路白皱了皱眉,说道:“只怕是丽妃娘娘的疯病又给犯了,小主还是小心为上。”
果如路白所言,丽妃的目光开始涣散起来,跌跌撞撞回了她的寝殿。
陆宛略微有些失神,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路白道:“我决不会让人轻而易举欺辱了我,也莫不会变成丽妃那般,让那些人得意。”
路白无声地立在她的身旁,目光如她一般坚定。
而帝寝殿,易天真已转醒,便收到自己已被封为珍嫔的消息,既欢喜,又有些难过。
皇帝见易天真转醒便松了一口气。
易天真带着眼泪看着皇帝:“澈哥哥……”
她如儿时那般唤他。
皇帝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为何易天真会突然如此,抬眸静静地看着易天真。
易天真纠结的捏着衣裙,似乎难以启齿,她有些恼自己,又似乎经过一番挣扎,这才道:“澈哥哥昨日是不是去了延禧宫,今日一早是不是还升了她的位份?”
皇帝只当她是在恼自己,她为了自己受伤,而自己却去了旁人的寝殿。
皇帝心头也有了一丝内疚,是啊,天大的事,昨日也不该离开的啊!皇帝叹了一口气:“是。”
“澈哥哥。”易天真的眼泪簌簌而落,“你封她做了答应也就罢了,你明知道她是加害嘉姐姐的罪魁祸首,你为何……”
皇帝眼眸一沉,他没想到,易天真竟然是为了陆宛而质问于他,而他,竟然是无言以对。
皇帝略低下头,沉吟道:“真儿,朕是皇帝,有些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朕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朕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朕肩上担的并不只是一个后宫,而是天下……”
易天真被皇帝撮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皇帝眼眸如水般地看着她,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真儿,你要明白,朕永远都是你的澈哥哥。”
帝王这样的一句话,更是胜过无数嘉奖,易天真欣喜万分,一把抱住了皇帝,哽咽道:“澈哥哥……”
皇帝拍了拍她的后背。
片刻,易天真仿佛想起来一般,面带乞求的看着皇帝:“姐姐入冷宫那日,我已大病一场,没能探望,后来,澈……皇上你又下旨不许旁人探望,我到底是忧心赵姐姐的,求您让我去看看她吧!”
见她改口,皇帝只知道他的感觉万分复杂,若可以,他可以一生一世将易天真视作亲妹妹一样对待,可偏偏,命运终是让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皇帝略微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口气温婉道:“真儿,你想想,若朕为你开了先例,慎贵人再去滋事她该如何?”
易天真神色奄了下来,最终,有气无力道:“我不能害了赵姐姐呢!”
皇帝点了点头,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发,以示安慰。
易天真依旧有些失落,撅嘴道:“皇上以后不要再去贤常在那里了,臣妾讨厌她,臣妾虽也不喜娟贵人,可她待赵姐姐到底是极好的,皇上去她那儿都比去贤常在那里好。”
她的确不喜赵湄,可这番却也说的是真心话,锦绣的“恩宠”谁都看在眼里,可论心思方便,她比不过赵湄,她只能不给锦绣好脸色,可赵湄却能让锦绣有苦不能说,她虽心思纯情,但到底来了宫里这么久,自然也不会把赵湄寻锦绣麻烦的事告诉皇帝。
可她却不知,这宫里,能瞒得过皇帝的事实为是少之又少。
若不是得了皇帝恩准,容妃能如何暗地里照拂陆宛,甚至皇贵太妃安排了赵湄去看陆宛,皇帝都一清二楚。
皇帝笑了笑,出言道:“真儿,你要相信,朕永远都不会变的。”
易天真点了点头。
夜静静沉了下去,陆宛对易天真对她的牵挂一无所知。
她也知道,自己在冷宫里的日子过得这般悠哉,多半是皇帝暗地里的功劳。
陆宛按照习惯,临窗抚琴,却不知一个黑影已悄悄的飘落。
陆宛最后一个字音戛然而止之时,朱唇便悠悠开启:“阁下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莫轻寒在黑暗中走了进来,这一次,他没有穿夜行衣,而是一身黑色锦袍,也不曾蒙面,剑眉星目,五官极为硬朗,棱角分明。
陆宛看着有些不解,她并不曾见过,只不过,皇帝的后宫如今竟然是这般松散了吗?竟然容得刺客外人一再而入。
“阁下是……”陆宛疑问。
来人轻轻一笑,冷眸直直地射到陆宛脸上,这种目光似曾相识。
陆宛打量了莫轻寒一眼,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竟不曾想到你生得这般好看。”
陆宛并不吝啬她的夸奖。
莫轻寒原本是性子偏冷淡之人,听到这话却忍不住脸色一红,只是他快速低下了头,不曾让陆宛发觉。
莫轻寒冷淡问道:“我曾试过你的气息,分明不会任何武功,我自认我功夫不错,即便习武之人都尚不能得知我的到来,你是如何知晓?”
陆宛轻轻一笑,眉宇间颇有一番风轻云淡的气质,轻描淡写道:“这也不难。”
莫轻寒挑了挑眉:“哦?”
陆宛指尖似有若无从琴弦上拂过,悠悠开口道:“阁下想来是礼佛之人,身上总有一股檀香的气息,只是,我这里,却是没有这种味道的。”
莫轻寒闻之,心中不由对女子的心思生出一丝佩服,面上却是依旧不动声色。
大概是手上杀戮太多的缘故,他早已习惯了杀人后便焚香更衣,竟是不知不觉所有的衣服都沾了一些檀香的味道,从前,他自己都是不觉的。
莫轻寒摆了摆手:“你不必客气。”
他虽看起来冷冽,可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敌意的,陆宛在冷宫中也甚是无聊,遂是也不太排斥和他交谈。
陆宛点了点头,抬眸浅浅一笑,看着他道:“那我便唤你莫先生,如何?”
莫轻寒对称呼一事并不大介意,轻轻点了点头:“随你。”
陆宛同莫轻寒相对而坐,提起茶壶替他满上了一杯,轻道:“冷宫简陋,招待不周,还请先生莫怪。”
莫轻寒摇了摇头,低眸看着腰间的佩剑。
陆宛虽不知他前来的用意,但到底还是担心他是再来寻天澈的麻烦的,她在冷宫的自在到底是天澈的人情,遂是故作毫不经意说道:“莫先生还是想要刺杀皇上?”
莫轻寒原以为她会套话一番,本想好了万般说辞,却不想她竟然是直接了当来问,这一下,他竟然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莫轻寒凝视着陆宛,似乎是想要将她看透一般,却见女子神色间极其淡漠,嘴角只是略微含笑,细看下来,却是似有若无,她的容貌绝不能算得上倾国倾城,可眉宇间的一颦一笑皆是绰约风姿,令人移不开视线,渐而,便愈发别致出尘,过目难忘,那双眼眸,看似柔和,可到底,只是以柔和掩饰着深处清冷。
她果然是不一样的。
莫轻寒低眸把玩着陆宛的那杯茶:“我无隐楼什么都敢接,但凡是接了,就必然会为雇主做到,不然只会砸了我无隐楼的招牌。”
“你的雇主是谁?”陆宛问道。
莫轻寒抬眸冰冷地扫了陆宛一眼,她真的是有些得寸进尺了,莫非,她真的觉得,他莫轻寒就真的对他知无不言?
他能练就这一身绝好的功夫,且又掌管着天下第一楼,他所吃的苦必然是旁人难以揣测的,遂是也让他的性子极其坚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