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禛正站在窗边,负手而立,背着身子站在,高大的身影映着窗外的余晖,那紫红色的蟒袍随风瑟瑟,听到门声,并没有回头。
“拜见王爷。”顾笙俯身行礼,身子有些发颤。这可是大周朝最为传奇的人物!
十六岁,为父报仇,单挑匈奴单于于马下,天下扬名。
十八岁,肥山之役,十万对八十万,赢得了大周朝最漂亮的以少胜多之战,
二十岁,匈奴公主为他逃婚,被他亲自送回匈奴,单于感激之余,许下生生世世不扰边的诺言。
二十二岁,太子叛乱,玄武兵变,他领军回朝,稳定朝纲。
二十四岁,功高盖主,被解除兵权,回家休养。
二十五岁,皇上亲自下旨,降泰昌公主于他,赐“大将军王”,世袭罔替。
二十八岁,突厥扰边,兵危战起,大将军王再次起复,公主暴亡,太后亲下懿旨选亲……
云端里的人物忽然砸眼前,让小人物顾笙生了胆怯,她后退一步,垂下了眼帘。
殷禛慢慢转过身来,他的五官如同雕塑般完美,摸样也是英俊至极,只是周身散发的那种威压,让人不由忽略了那摸样,因为再怎样漂亮的五官,也抵不住那种气势,千军万马于眼前,微微扬眉,便是山崩海啸。
“你不够好看。”王爷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顾笙听了这话,仿佛如释重负,心平气和地“喔”了一声,点头道:“王爷说的是。”
殷禛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不由一怔道:“我说你不够好看!”
顾笙眨了眨眼,笑眯眯道:“王爷说的是。”
殷禛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姑娘,当面说她不好看,她还这么欢欣鼓舞?!不由把背着的手放下,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审视着顾笙的表情。
这是一张淳朴清秀的面容上,眸光清澈,神色静然,没有像他常常在很多女子脸上看到的痴迷仰慕,当然,也没有闺阁小姐故作那种矫情和清高,只有海一般的平静。
殷禛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星光,哼了一声道:“欲擒故纵吗?”
顾笙眨了眨眼,明白这位爷的意思了,敢情人家觉得自己千万百计嫁他呢!
“王爷别误会。”顾笙讪笑道:“我是顾家的庶女,不可能嫁给您的,连做妾也不够资格,所以不好看就不好看,没关系啦,嘻嘻。”
笑着笑着,忽然觉得自己笑得猥琐,忙正色道:“王爷这么神神秘秘的,不就是想找一个,李尚宫不可能选的人吗?”
“哦?”殷禛忽然负起手,嘴角微弯,有点意思了。
“我猜……”顾笙咬了咬嘴,壮着胆子道:“在选择王妃上,您与李尚宫的是不太相同的。”
老王妃那完全不管的行为,李尚宫那种不屑冷然的表情,对萧萧一抹过的愤恨,还有那宣纸上他的气息,总让人觉得怪异。
虽然她不知道太后娘娘为什么干涉殷禛亲事,可是她至死还记得,她前世出事的时候,李尚宫那抹过的笑意,岳愫出事的刹那,李尚宫也显出同样的笑容!这只能证明,她早已内定了人选,希望其他人都完蛋!
这些本来是李尚宫妥当安排好了的,只是王爷忽然横杀出来,那宣纸带了王爷与李尚宫两人的气息,便是明证!
于是选亲在王爷的干预下发生突变,殷禛先是预选了几个少女,又让萧萧出场,便是想把李尚宫最不可能选的那个人,选出来!
她在那椅子上已经确定了答案,便故意说出“萧萧觉得我跟她差不多”的话,让沈怡几个少女确认是考校“妇德”,而不是“词才”,让王爷把自己选出来。
当然,这事有些冒险,因为王爷要选的正妃,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入王府,可是自己可以帮王爷选!
王爷您不是要选与李尚宫无关的人吗?
这个人,我帮您选!
至于在这个过程里,我作什么弊,您就管不着了!
“王爷。”顾笙踌躇着措辞,道,“您选我出来也不是白费功夫,其实,与其选李尚宫最不可能订下的人,不如排除掉李尚宫内定的那个人,再选个好的,您看如何?”说着,低下头去。她生性谨慎,若不是死过一次,真不敢冒这种险,如今这样大着胆子做了,自己也惊讶自己的胆气。
只是说了许久,也不见回应,不由诧异,抬头见殷禛正眸光熠熠地看着自己,那眸光仿佛胶在了脸上。
顾笙可不会自恋到以为王爷看上了自己,她是什么身份?便是顾府嫡小姐顾月,也差了不止一截!
“王爷,您觉得我说的对吗?”顾笙惴惴地问道,这是与自己相比天差地远的贵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拍死自己?
殷禛“嗯”了一声,沉吟道:“你叫顾笙,是顾家的庶女?”说着,转过身,走到书案前,拿起那阕词,低头认真再看了一遍。
“是。”顾笙点头,心中忖度着殷禛的意思。
王爷看起来没生气,为什么不答应呢,难道还以为自己是“欲擒故纵”?
“我娘是优伶。”顾笙开口坦白道:“是父亲赶考认识的,娶妻之后,把我们送到了南京老宅,可我娘不想受制于人,便带着我搬了出去。”
优伶在大周朝是贱籍,顾笙不惜露底自黑,就是让殷禛明白她没有企图心,也不可能有,贱人的女儿怎么可能做王妃?做妾都不可能!
谁知殷禛沉默半晌,道:“继续说。”
“说什么?”顾笙愣道。
“说你怎么长大的?”殷禛转过头,握着那阕词,轻轻拍案道:“大江东去,长安西去,为功名走遍天涯路。厌舟车,喜琴书。早星星鬓影瓜田暮,心待足时名便足……”念到后来,竟然唱了起来,唱着,唱着,忽然露出几分苦笑。
顾笙木着脸,不知这位王爷发的什么羊癫疯。
“你多大了?小丫头。”殷禛忽然走到顾笙跟前,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