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三万?”贺兰枫当即脸色一变,责备贺兰雪道,“既都当了,怎么不多当三万?如今差这些,要如何解决?”
嗬,听着这荒唐话,贺兰雪失笑,“大老爷,您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您以为三万银子少么?人家随随便便就肯多拿这么多?”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东西也当了,还差这么多,这人要怎么救?”贺兰枫脸色铁青,语气很不好瞬。````
可他实在枉为男人,家里出了事,自己想不出法子,倒一味的为难十四岁的女儿。
这就连贺兰老夫人听了,脸上也有臊的慌,“枫儿,你这是什么话,叫你回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些事。你怎么什么都问雪儿,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这府里的大事还需得你来顶着。”
还真是母子呢,贺兰雪哪怕年纪小,也听的出,老夫人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贺兰枫夺权掌家呢。
“顶着?我怎么顶?这些年我在这个家里算个人吗?有一分的银子归我管吗?”贺兰枫却冷笑起来,目光又凌厉的瞪向贺兰雪,“说来,这事都是你引起的,你若不让沈氏跟芝儿去天禄寺,会有这么多事吗?”
贺兰老夫人轻轻一叹,也有些埋怨的看向贺兰雪儿。
“爹这是在怪我么?”贺兰雪浅浅勾唇,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说来天禄寺最是灵验,而二姨娘和芝儿是去祈福的,按理说该得到菩萨庇佑才是。怎么会无端发生这样了这样的祸端?莫非是她们做了什么坏事,菩萨有意降罪不成?鱿”
“胡说!”贺兰枫厉声断喝。
贺兰雪撇撇嘴,“不然,那么多善男信女,每天去上香的也那么多,何以就她们母女被人绑了?”
“这”贺兰枫哪里料到她嘴皮子这样厉害,一时间倒被问住了。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他面上下不来,索性一甩袖子,气哼哼道,“好好好,你总有你的理。成吧。这事我不管了,你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反正这个家是你在当着。”
说着,他气呼呼的就要走。
贺兰老夫人连忙叫住他,“枫儿,这个时候你不管还有谁管啊?”
“站住!”贺兰雪也跟着起身,厉色盯着贺兰枫的背影。
他不将她当女儿,她也无需当他是爹的供着。
贺兰枫回头,讥讽的看着贺兰雪,“怎么?遇事摆不平了,就求老子了?”
“欠单拿来。”贺兰雪懒的啰嗦,直接伸手要东西。
贺兰枫神色一僵,“什么欠单?”
“宫里欠百草堂的药钱,每年都有一份欠单,拿着欠单便能去兑银子。刚才爹说讨不到这笔银子,所以,雪儿想亲自去要。”贺兰雪道。
其实,那笔银子早就被贺兰枫拿到手了,也挥霍的差不多了,哪里还能还给她。
“你突然问我要这个,我怎么知道放哪儿了?回头找到了,再给你。”
说完,他脚底抹油,就想溜。
“站住。”贺兰雪又冷喝一声。
贺兰枫再次回头,神色已然很不耐,“臭丫头,你还想做什么?我是你老子。”
“我是贺兰家的家主。”贺兰雪佞笑着回答,“大老爷,那笔银子该不是被你偷偷挥霍了吧?”
“什什么话?爹怎么会花那个银子。”贺兰枫眼神闪烁,说话也不利索了。
贺兰雪弯唇一笑,“没有便好。这样吧,大老爷您现在回去就好好找找,明儿一早就差人送到雪苑。”
“你这是做什么?这深更半夜的,我在外头忙了一天,回来还得受你的气。”贺兰枫恼羞成怒。
可贺兰雪却不怕,只淡淡耸眉,道,“大老爷,您别急,见到欠单,我自不会追究。不过,若您拿不出来,我可不会客气。”
“你想怎样?”贺兰枫神色凌厉,那眼神几乎要将贺兰雪活剥了。
贺兰雪依旧淡淡的笑着,“不怎样。不过七万银子,大老爷每月的俸银是二十两,要还给这笔银子,嗬,得两百多年呢,不过,没事,等您百年之后,这笔欠账自会消掉,女儿不会让您带着欠债进棺材的,不过,在那之前,您每月的俸禄自会入百草堂的账。”
“你敢?”贺兰枫额头青筋暴露,握紧的拳头几乎忍不住要砸在贺兰雪的身上。
贺兰雪好似没看到他的怒气,轻轻耸耸肩,看似漫不经心,语气却充满霸气和威胁的意味,“明天一早,我要见到欠单。若没有的话,大老爷,从下个月起,您的俸禄自有百草堂去领。”
“你,你小贱蹄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你竟然如此对我?”贺兰枫气的身体发抖,但是那高举的拳头几乎捏碎了,也不敢朝贺兰雪砸下来。
其实,他若敢砸下来,贺兰雪对他还能敬重几分,偏是这样的软骨头,让她越发鄙夷。
以前对待娘亲便是如此,在娘跟前永远像条哈巴狗,可是,娘一不在跟前,他便
趾高气昂的像大爷。
无用、无能的男人。
“雪儿也是为救人,还请大老爷能以人命为重,毕竟,沈氏也算你的女人,芝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总不能看见他们被人欺辱吧?”贺兰雪目光沉沉的望着他。
这样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和霸气,让他忽然间哑口无言,只颓然的松了拳头,身子跌坐到了椅子上。
想起那晚沈氏跟他商量的这一切,原本以为不但能大捞一笔,还能杀杀贺兰雪的威望,没想到,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要将他的家底都赔进去了吗?
老夫人和二夫人瞧着这父女争斗的一幕,都呆住了,原本以为贺兰枫一个大男人,又是贺兰雪的亲爹,定能在此事中占尽便宜,说不定还能从此夺了家权,让小丫头成为一个傀儡。
哪知,贺兰枫如此没用,就像一个空有皮囊的草包,看着威望,实在连一拳也经不住,贺兰雪略用点力,便将他打的落花流水,甚至不如她们这些女流之辈。
二夫人看着贺兰枫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鄙夷的意味根本连掩藏都懒的掩了。
老夫人更是恨铁不成钢,还得为儿子描补,只劝贺兰雪道,“雪儿,你爹这也是急的,你别跟他一般计较。跟宫里要银子,这哪能那么容易呢?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商量着剩下的三万银子怎么办吧?”
“嗯。”贺兰雪深吸一口气,似乎平复了心绪,慢慢落座后,才道,“祖母说的是,还剩三万,雪儿这两日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大不了豁出这脸面,再向人借。”
“难为你了。”老夫人点头一叹。
二夫人忙道,“那二十万银子都给了绑匪,那你二叔怎么办?没有银子打点,他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个。”贺兰雪眸底掠过一抹狡黠,抬头,却是无奈的看向二夫人,“二婶,雪儿如今只能尽力救出一方,至于是二姨娘还是二叔。你不如和祖母还有大老爷你们一起商量商量吧。”
说完,她悠悠起身,道,“夜深了,雪儿有些乏,先回去了,你们商量好了,再通知我。”
“雪儿,这”二夫人不甘。
贺兰雪却没有再搭理,径直出了门。
她一走,这屋里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贺兰老夫人严厉的盯着贺兰雪,恨的直咬牙,“我养了你们三个,老三是个短命的,就剩你跟老二。老二从小不成器,我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你了身上。你说说,你小时候多聪明啊,三岁成诗七岁成章,连你爹都说你将来是做状元的料。可是,这些年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年纪越大越蠢了,竟连个小丫头片子也治不住。”
贺兰枫安静的坐着,根本当老夫人的责骂当作了耳旁风,此刻,他满脑子里想着的都是贺兰雪准备赎人的二十万银子。
嗬,也许事情并没有太糟糕,再不济,他也会捞二十万银子垫底,那么,他的那点俸禄便算不得什么了。
二夫人见他不语,还以为他是无话可说,便鄙夷的勾了唇,问老夫人道,“老夫人,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到底先救谁吧。二爷他可是您老的亲儿子。”
“用不着你提醒。”老夫人正在火头上,对她也不客气,冷眼睨着她,冷哼道,“清儿是我儿子,我比你们谁都清楚,可是,芝儿也是我的孙女,眼下,她们母女有难,用钱用的急,自然是先紧着他们。清儿这次也是自作自受,我往常老劝他离那种下作的地方远点,他不听,这次就权当给他一个教训。”
“老夫人,司礼监可不是好地方,这个教训会要了他的命。”二夫人不满的叫嚷着。
老夫人冷哼一声,决定了,“就这么说定了,先救沈氏和芝儿回来,然后再想法子救清儿。”
二夫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眼底是满满的不甘,“老夫人,您置亲儿子的生死不顾,却要花那么一大笔银子去救个庶妾?哼,说句不中听的话,别说二十万银子,就是花个二十两,也能给大哥买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了,不比那沈氏强百倍?”
“混账,你说的这也是人话?沈氏即便为妾,也为我贺兰家添了一女,你呢?”贺兰老夫人厉声责问。
一说到生子,二夫人唐氏立刻心虚,没话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上半夜,贺兰老夫人屋里争吵一片,下半夜,各个下人房里更是吵杂声不断。
原来,贺兰雪亲自领了人,挨个的搜查赃物。
这一闹又闹了大半夜。
而相对于贺兰府的闹腾,彼时,京郊一处破庙里,沈氏和贺兰芝母女相互依偎在一块绒毯上,也是睡不着。
“娘,咱们还要在这鬼地方呆多久?”望着破败的房梁上,那纠结的蜘蛛网,贺兰芝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就没落过,而且,身上也跟着痒了起来。
劳顿了一天,她想洗个热水澡,想念温暖舒适的大床。
“不会太久的。”
沈氏揽着女儿在怀里,一手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另一手拿着芭蕉扇,体贴的给女儿扇着凤。
然而,这一点凉爽的风并不能浇灭贺兰芝心头的烦躁,从小到大,虽为庶女,可是也是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娘,你说万一那小贱人不肯拿银子,怎么办?咱们这些苦处不是白受了?”她担心的问。
沈氏幽幽一笑,“不会,这府里毕竟也不是她一个人说的算,再说,就算她不想救,还有你祖母跟你爹呢。就算为了面子,她也会救人,不然,她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家立足?”
“嗯。”贺兰芝听了点头,完了,又娇俏一笑,“娘,说好了,这次得了银子,就给我置办一套新头面。”
“放心,你得早就应下的,不会食言的。乖,天都快亮了,再不睡,眼睛熬好了可不好看了。”沈氏柔声哄着。
“嗯。”想到新首饰,贺兰芝愉悦的笑了,缓缓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美妙的梦境。
梦里,她遇见了一个温雅俊秀的美少年,那少年有一双莹润多情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像是会说话一般,让她紧张的心口砰砰直跳。
可她却又希望这少年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永远都不要移走。
她娇羞的抬起了眼睛,慢慢看向少年。
这时,少年眼神里带着惊喜和迷恋,却是看向了她身后
她跟着回头,就见贺兰雪一脸傲然的走了过来,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少年,修长的指尖轻挑起少年的下巴,眼底流露出玩味的邪恶光芒。
“住手!”她气的大喊,冲过去就想扯开贺兰雪。
而这时,贺兰雪却傲慢又挑衅的朝她一笑,那美好如玉般的少年竟如小绵羊般依偎进了她怀里。
“贱人!”她气的怒骂,伸手恨不得撕碎贺兰雪的脸。
“芝儿,快醒醒。”沈氏脸上挨了一下,痛醒之后,就发现女儿梦魇了,一双小手发狠的在空中胡乱抓着。
贺兰芝被摇醒之后,满头是汗,怔忡了好一会。
“娘,我们这是在哪儿?”
“雪儿,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沈氏心疼的替她擦着汗。
“我。”贺兰芝想说这个噩梦,然而,生平第一次做梦,竟然梦见了男子,这让她有些说不出话,只羞红了脸,轻轻点头。
“哎,这里鬼气森森,的确不好,好在天亮了,咱们先出去透透气去。”沈氏忙给女儿梳了梳头,然后,拉她起来。
一起走出破庙,门口,几个雇来的汉子,还靠在墙角呼声震天。
贺兰芝嫌恶的拧紧了秀眉,“娘,能不能跟爹说说,让咱们换个好点的地方,住客栈也比这儿强啊。”
“傻孩子,哪有绑匪绑了人还住客栈的?再忍忍吧,已经过了一天了。”沈氏哄着女儿。
贺兰芝撅着小嘴,一脸不情愿,但想到,此事成了,不但能帮着爹弄到一大笔银子,还能免了去天禄寺那鬼地方,真是一举两得,也就忍了。
天亮了,贺兰雪却仍旧沉浸在梦乡里,昨晚实在折腾的狠了。
满府都被她翻了一遍,也没搜出母亲生前留下的宝物,她只得灰心丧气的回了房。
她泄气的模样,很快,便传到了老夫人和二夫人那里,二人虽不在一处,脸上却同时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东西被及时运出去了,只等这段风头一过,东西就能再回到他们手上,到那时,就妥妥的。
如此一想,老夫人因儿子没出息的怒火也平息了不少,二夫人对贺兰清的担心也少了。
二人竟然都安然的进了梦乡。
只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有三股人马皆是偷偷的潜回了贺兰府。
第一批是碧纹,她飞身从窗进了贺兰雪的屋子。
“小姐,事情都妥了。”碧纹站在床头禀报。
“嗯。”贺兰雪眼皮微掀,撩她一眼,满意的笑了,“辛苦了,别回屋了,就在我这床上眯一会儿吧。”
说着,她翻身躺向床里,将床外的位置留给了碧纹,自顾自沉沉睡去。
这次是真的可以好梦了。
而自碧纹回来没有多久,老夫人身边的金兰和香秀,还有二夫人身边的一个菊香和菊英,四个丫鬟狼狈不堪的敲响了贺兰府的大门。
她们衣衫破损,头发凌乱,又加上天没大亮,看门的大爷愣是一眼没认出她们来。
直到金兰喊了一声,“大爷,我是金兰,老太太边上的人。”
看门大爷这才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金兰连忙嘱咐他别多言,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就成。
然后,带着香秀,急匆匆跑去回禀老夫人。
菊香菊英两个也赶忙去找二夫人。
几大箱子的东西,被人劫了,这事可了不得啊。
她们本不想回来的,
可是,卖、身的契约还在主子手里,就算逃也逃不掉啊。
四个人各自回到主子那边,将事说了。
老夫人怔了,躺在床上一双眼珠子瞪的大大的,很快,嘴角的哈喇子就流了下来。
众丫鬟吓的傻了,手忙脚乱的掐人中,用茶水泼脸,最后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请大夫。”
这才有人慌忙出去找大夫了。
而二夫人那边,虽没闹成这样,却也惊的不行。
“怎么回事?被谁劫了?”二夫人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上,便急切的追问两个丫头。
菊香菊英两个半夜在劫匪那里受了惊吓,后又被绑了半夜,早就魂魄丢了一半,此刻,哪里经的住二夫人咒骂,早已半瘫半软的说不出话来。
见她两个说不清,二夫人气的朝这两个丫鬟,一人狠狠踹了一记窝心脚,便随手拿了件衣裳,胡乱套上,急忙就往老夫人那边去。
这事八成就是这死老婆子干的?哼,凤轻萝的东西,这老东西很早之前就惦记着了,一直想独吞,后被她发现了,才分了一些给她。
如今,她想着法子保全两人的东西,想不到这老妖婆如此贪心,做的这样绝,竟然黑吃黑的将她的东西也抢了?
该死,二十万两的银子拿去救那贱人母女,她都不说什么了,现在,还要将她的东西全劫了去?想想昨天她已经将屋里值钱的都给了贺兰雪,如此一来,她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啊。
好狠的心啊,老妖婆分明是见她没有给贺兰家添丁,这才变着法子,先哄了她身上的钱财,再将她撵走。
二夫人越想越气,心里头的火似乎要从五脏六腑窜出来,要将她整个人都烧着了一般,她气呼呼的直冲进了老夫人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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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