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老夫人扶着二夫人唐氏,总算颤颤巍巍的撵了来,看见贺兰雪端坐在院子中央,一脸戾气,几个丫鬟小厮站成一排,耷拉着脑袋,似乎大气也不敢出紧。
她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只担忧的朝二夫人瞟了一眼。
二夫人当即会意,贴在老夫人耳边小声安慰了一句,“娘,稳着点,这事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查不出来。”
贺兰老夫人点点头,心想,即便就算查出来,也不能怎样?她好歹是这个家的老夫人。
就算凤轻萝的那些东西全孝敬了她,也不为过,将来,她死了,东西不还都留给他们这些后辈?
如此一想,老夫人心里定了不少。
走到院子里,二夫人命人搬了张椅子过来,扶老夫人坐下,又问,“雪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库房里的东西谁也没有动过,怎么就会少了呢?该不是你小孩子家家的,记错了吧?”
“我有帐。”贺兰雪简单的一句话打发了她。
“帐?什么帐?”二夫人好似不懂。
贺兰雪没搭理她,没一会,陈嬷嬷及其子顺子,都被押了过来。
一瞧在这库房边的院子里,陈嬷嬷眼神明显有些慌乱,再瞧老夫人二夫人都在,心稍稍定了定雠。
二夫人适时的又朝她使了个眼色,陈嬷嬷的心立马就活了,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贺兰雪的脚边,哭的可怜。
“大小姐,求您饶了老奴这一次吧?老奴那天也是心急,一时嘴快才说错了话,老奴掌嘴,求大小姐大人大量。不要赶老奴走。”
说着,她还真的左右开弓,当着其他丫鬟小厮的面,重重的扇起了自己的脸。
嗬,这老婆子还真下的去手,几下功夫,那张老脸就肿的像个发面馒头。
贺兰老夫人大约瞧不过,劝道,“雪儿,陈嬷嬷已经知错了,就饶了她这次吧?她年纪也不小了,经不得这些。”
“本来我也没说什么啊?是她上来就跪,说了一句人都没听清的话,就打自己。吓了我一跳,连要说的话都差点忘了。”贺兰雪幽幽道。
秋纹立刻嗔着陈嬷嬷,“行了,别演了,打坏了你事小,吓到小姐有你受的。”
陈嬷嬷揉着发痛的脸颊,连连点头称是。
“陈嬷嬷,你且听好了,今天小姐叫你到这来,是为这库房里的东西,你必须如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可别怪我们不顾你的脸面。”秋纹冷冷喝道。
陈嬷嬷一惊,视线不由得朝二夫人和老太太那瞟了眼。
老太太装着糊涂,二夫人却是很恼火的瞪她一眼,“你瞅我们做什么?大小姐的人问你话,你照实答就是。”
“是,老奴不敢有半句虚言。”陈嬷嬷立刻道。
“好,我问你,这库房里丢了东西,你可知晓?”秋纹直接问。
陈嬷嬷大惊失色,“丢了东西?怎么可能?老奴不知。”
“是吗?这老头是你给调到这里看库房的?”秋纹指着边上跪着的看门老头问。
陈嬷嬷目光微闪,回答道,“以前看守库房的张叔,自夫人出事后,也消失的不见踪影,府里派人出去找过多次,也没找见这么个人。后来,老奴看他老实,就让他过来先看着,等找到合适的人再换上,这不,事一多混忘了。可是,我瞧他老实的很,不像是个会偷盗的。怎么也干出了这样的事来?”
她这意思,分明是将盗窃库房财务的罪名安在看门的老头身上。
那老头憨是憨了些,可人也不傻,立刻委屈的叫起来,“青天大老爷,陈管家,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这看门半年,每十天半个月,您都要亲自过来查看的啊,若丢了东西,您早该问我才是,怎么会等到今天?何况,您一直告诉我,里头都是些不用的破烂,否则也不会用我这么个残废的老头来看啊。”
“你胡说,谁告诉过里头是破烂了,我明明告诉你,里头都是夫人珍藏的好东西,定要上点心。”陈嬷嬷立刻喝斥辩驳。
“够了。”贺兰雪懒的听他二人争执,只道,“不管如何,陈嬷嬷,这东西是在你的手上丢的,你说怎么办吧?”
“这?”陈嬷嬷老脸一垮,“老奴也不知晓怎么回事啊?莫非是夜里失了盗了?”
“恐怕是家盗吧?”贺兰雪冷笑,“你要是老实招了呢,我便免你皮肉之苦,留着你这条贱命,有多远滚多远。要是再敢耍花腔,本小姐可没那么多耐心。”
“说是不说。”见陈嬷嬷不表态,秋纹忍不住朝她身上踹了一脚。
“哎呦。”陈嬷嬷哀嚎一声,匍匐在地大喊,“冤枉啊,老奴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就算将老奴现在杀了,老奴还是不知道啊,还请大小姐明察。”
“好,秋纹,将陈嬷嬷和顺子两个押下去,好生伺候着,记住,本小姐要的是实话,可不是他们的命,千万别给我弄死了。”贺兰雪一脸阴测测的笑着。
秋纹眼里闪过异样的
暗芒,点头,“小姐,您放心好了,交给奴婢,一个时辰内定会给您想要的。”
“去吧。”贺兰雪朝她一挥手。
秋纹立刻招来几个小厮,“将这两个贱胚带下去。”
等陈嬷嬷母子喊着冤枉走了,贺兰雪冷冷一笑,吩咐道,“赵嬷嬷。你带人将这库房看好了,任何人不得擅动。“
“是。”赵嬷嬷是贺兰雪新提拔上来的府里管家,办事正在兴兴头上。
贺兰老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一眼,同时安慰道,“罢了,雪儿,这事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太着急,东西丢了便丢了,人没事就好。”
“怎么能好?祖母和二婶难道忘了,咱们家现在正是愁钱的时候啊,二姨娘和芝儿妹妹,还有二叔,可都急等着银子救急呢。”贺兰雪说着说着,急的眼圈一红,道,“没有别的法子了,眼下只有靠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了。祖母、二婶,一会,我回去清点下我房里的东西,有值钱的,先拿去当铺换了银子再说。”
“难为你了,雪儿。”二夫人感动的说。
贺兰雪幽幽的瞟了她一眼,“我一个小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用这些好东西,倒是难为您跟祖母了,你们房里的东西,我知道,那都是你们心头好,如今却要拿去当”
“什么?”二夫人一听惊了。
贺兰雪立刻表示,“二婶也别担心,等雪儿将来挣了银子,还会给你们赎回来。”
“这。”二夫人还待说什么,贺兰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又发话了,“雪儿这样做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这时候但凡能拿的出的,都得拿出来,救人要紧。”
“好吧,拿就拿。”二夫人一撇嘴,无奈一叹,她房里值钱的是有几样,可是,要跟风轻萝的那些相比,可就差远了。
“好,就这么定了。”贺兰雪起身,“祖母,雪儿先回房了,一会,派丫头们去你们那拿东西。”
“好。”贺兰老夫人答应的爽快。
一个时辰后,贺兰雪总算整理了下屋里的东西,然后,又派了秋香和檀香两个分别去二夫人和老夫人那儿取东西。
临走时,贺兰雪特地在秋香耳边嘱咐了几句。
秋香点头笑了,带了几个小丫鬟,一径到了二夫人那边。
二夫人这次很自觉,一回房,就令丫鬟们收拾起来,就连自己平日里最喜爱的首饰,也一并拿了出来,看的她身边的丫鬟,个个大呼意外。
原来二夫人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诺,我这里差不多值钱的都在这儿了。”二夫人一副慷慨大方的模样。
秋香点点头,“二夫人深明大义,回去我定会跟大小姐说的。”
“这也没什么,只希望人能救回来。”二夫人叹道。
秋香命丫鬟们先拿走了东西,这才安慰二夫人道,“二夫人放心好了,大小姐亲自出马不会出错。另外,大小姐说,这些东西很快就会赎回来的,绝不会让您和老夫人吃亏。”
“呵,这个不急,眼下正是她难的时候。”二夫人越发难得起来。
秋香听着都要感动了,连忙压低声音,在二夫人耳边道,“应该不妨,才秋纹回来,说是陈嬷嬷张口了,说是东西还在府里头,只是,她咬死了不肯说是谁偷的。大小姐准备今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对各房来个突然大清查,定能将那些赃物搜出来。所以,二夫人就放心吧,你的这些东西暂时急用,等大夫人的东西找回来,咱就不愁了。”
说完,秋香笑着,转身就走了。
只是,二夫人完全的愣神了,半夜搞突然袭击搜查?
那她的那些宝物,能藏的住?
来不及细想,她拎着裙摆,不顾形象的就朝老夫人那边跑了去。
贺兰老夫人一得这消息,也是惊了,“真的要挨个的查?”
“这还能有假,是她屋里的秋香丫头说的。”二夫人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
贺兰老夫人瞧她这样,倒有些鄙夷,“当初分东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胆小。”
“哎呦,老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刺囊人了,快想想怎么办吧。”二夫人急道。
老夫人却冷笑一声,“怕什么?即便要搜,也只搜些下人的房,她还敢到我这屋搜不成?你要怕,就将你那些东西拿了来,放我这,保管她不敢搜。”
“这可不敢说。”二夫人见老夫人摆谱,轻蔑撇嘴,“那丫头精的很,你以为秋香会傻乎乎的向咱们透漏消息呢?那肯定是得了她的令,故意透给咱们的。”
“为什么?”老夫人不懂了。
这次换二夫人鄙夷了,“您想啊,这府里谁敢动大夫人的东西?那些下人们敢吗?雪儿怕是早就怀疑咱们了,才让那丫头故意向在咱们透漏消息,是想让咱们偷偷的把东西还回去,这样,她就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老夫人一听,“言之有理,这丫头心思贼
的很。跟她那个娘一样,有那么多好东西,平时也没说孝敬我一样两样的。这会子她死了,这东西我就不能用么?再怎么说,我也是她正经的婆婆,孝敬我也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不应该,眼下该怎么办吧?是偷偷放回去,还是等着人来查吧?”二夫人索性将难题丢给了老夫人。
这事算起来,她最多算个从犯。
“放回去?你放,我可不放。”老夫人还指着那些做棺材本呢。
“那等着他们来查?”二夫人挑眉,忽而计上心头。
老夫人看她目光闪烁,知道她有了主意,便问,“行了,你也别激我,有主意就快说。”
“好,我说了,老太太若觉得行便罢,若不行,可也别怨我。”
“说。”老夫人催道。
“好。”二夫人忙道,“她不是半夜来查吗?咱们不如提前就东西先运出府去,让她查,看她能查出个花儿来。”
“运出府?运哪里去?”老夫人心里有些打鼓。
“您忘了。”二夫人笑着提醒,“城南有我一房远房表兄,这事啊,雪儿她不知情,咱们就将东西先运到他那儿,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拿回来不就成了。”
“你表兄?”老夫人狐疑的瞅着她。
二夫人不等她发问,先发制人,“得,我就知道您老不信我,罢罢罢,权当我没说,您的那份,您自己个藏好吧,反正,我那份,我得弄出去藏了,只希望您被查到的时候,可千万别将我供出去。”
说着,二夫人就要走。
“站住。”老夫人叫住她,迟疑着问,“你那表兄可靠?”
“可不可靠怕什么?咱们派两个人在那守着,也不用告诉人家是什么,不就行了。”二夫人道。
老夫人想了想,道,“成,让金兰和香秀两个跟着去。”
老东西,就怕她占了便宜,“成,让那两个丫头跟着,我还能贪了您老的东西不成?”
二夫人冷哼一声,便出了门。
这厢,贺兰雪命人清点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东西,轻轻笑了,这些明面上的东西,说不上多金贵,但凑个十万银子还不是问题。
“小姐,要全部典当了吗?”秋香问。
“嗯。”贺兰雪看着两个大箱子的东西,笑道,“全部当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拿好。”
“这是做什么?”秋香不解,一看那银票,竟有二十万之多,“小姐,你怎么有这么多?”
“嘘。”贺兰雪将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笑道,“就连她们都有这么多银子,我为何没有?这些年,娘最偏疼我,要是我能算计些,银子比这可多多了。”
“那要怎么做?”秋香不懂小姐干嘛给她这么多银子。
贺兰雪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然后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先去百草堂找碧纹,将银子交给她,让她在京郊附近先找套房子。”
“小姐?”秋香惊愕不已,不懂小姐为何要买房,而且二十万也买不到十分好的方子啊。
“不计房子怎么样,总之要在傍晚之前将事情搞定,知道吗?”贺兰雪认真道。
“嗯。”秋香不敢多问,只点头。
“行,去办吧。”贺兰雪朝她一挥手,然后,整个人悠哉的坐在树下的躺椅上,闭目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另一头,老夫人也派了两个心腹丫头,将暗格里藏着的好东西全部搬了出来,藏在几个大木头箱子里。
只等天一黑,二夫人差人过来拉走。
“你们给我听好了,这些东西务必看好了,切莫让人哄了去,回头,我重重有赏。”
“是。”金兰和香秀两个保证道。
这一天,贺兰府上下都忙的很,各自算计着。
半下午的时候,秋香带了典当的银两回来了,拢共十二万两,算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了。
贺兰雪将银票全部锁进了自己的小库里。
不多时,碧纹回来了,这丫头办事最快最利落,不过几个时辰,就已经找好了贺兰雪要的房子。
“走,现在带我去瞧瞧。”贺兰雪有些急切,顾不上暑热,就跟着碧纹到了新房这边。
到了才知道,这宅子比她想象的要好多,据说原主人也是京城里的大官养的外宅,后来告老还乡,这宅子就留在这儿了,只留一个老管家看守着。
前些天,那大官写信过来,说是要在家乡养老,这宅子留着也没用,便托熟人卖了。
恰好,碧纹碰着了,一个钱的价没还,二十万银子给了人,拿了房契就回来了。
不过,听那老管家的意思,那价格似乎还能降一降的。
贺兰雪可惜了了多付的银子,但一看碧纹那张永远一层不变的冷峻的脸,就有些泄气了。
找这丫头办事就是这样,办的利索,但也不会迂回,让她跟人
讨价还价不可能。
早知道,该派秋香一起来,起码能省下几万的装修银子。
好在,进到府里一看,几进几出的院子,有园子,有水塘,花草繁茂,只是,时间长了没人住,有些萧条,但总的说来,很不错。
定下这里后,贺兰雪满意了。
这次,她并没有带碧纹一起回来,而是交给了她另外一个任务。
这一日天黑不久,贺兰府便有两辆马车出去了,有人悄悄的禀报了贺兰雪。
贺兰雪但笑不语,只顾着闲适的吃着自己的晚餐。
晚饭后,准备就寝时,有人来报,老爷回来了,急着要她去见。
见就见吧,她已经算准了什么事。
到了她老爹那里,又见到了老夫人和二夫人。
这两人似乎要在贺兰枫这里邀功似的,努力说自己为了救人将体己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贺兰枫听完,沉吟半晌,只皱眉,瞅着贺兰雪的眼神,明显带着责备,“雪儿,你这事办的欠妥,你祖母的东西怎能拿去变卖?”
“典当,不是变卖。”贺兰雪纠正。
“没银子赎,不还一样。”贺兰枫不悦的看着她,“再怎么说,你祖母多大年纪的人了,没跟着咱们享福也罢了,出了事还得她老人家掏体己银子,传出去让人怎么说?”
“那爹说怎么办?”贺兰雪问。
贺兰枫抿了抿唇,叹道,“真没有别的法子?你那百草堂”
“哦,提起这个,我倒想起了,爹,宫里欠的药银,你追回来了吗?”贺兰雪打断他的话,问。
贺兰枫一愣,连他自己也差点忘了这茬子事了,“这个,要银子不是容易的事,你不知道,这如今管事的换了人,坚决不认以前欠的银子。”
“这不是耍赖吗?”贺兰雪气愤的握起了小拳头,哼道,“爹,这样,你将欠单给我,明儿我亲自进宫去要,我就不信,他们就敢耍赖。”
“雪儿,先别说这个。你祖母和你二婶的东西,不让你拿,你也拿了,当了多少银子?”贺兰枫转移话题问。
贺兰雪脸露忧色,“当了十二两,加上我百草堂打算购药的银子五万,也才十七万,还差了三万,爹,你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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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