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疑云(1 / 1)

自平安夜后,凤徵整整两天没有出门,直到酒糟鼻打电话来通知,说小老头儿醒了。

他在单独一间病房,一个大个子护士领她们过去。

凤徵瞧着她背影,这位是不是太虎背熊腰了点?

小老头儿打着流体,显得很虚弱,见了来人,哼哼着。

凤徵将买的水果放下,问:“好些了吗?”

“好点了……”他有气无力。

“少说废话,”酒糟鼻一脚把椅子拖到病床前,“护士,你先出去吧。”

护士点点头,出去了,并且把房门带上。

屋子里就只剩三个人了。

小老头儿两只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凤徵,像研究什么。

酒糟鼻道:“别装聋作哑,你说说,你跑到金万成家去做什么?”

“什、什么金万成家……”

“你是想到局子里蹲两天怎么地?告诉你,我拎你跟拎小鸡仔似的!”

小老头儿睁圆眼。

“据我所知,金万成是赫赫有名的的‘黄金李’之一?”凤徵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他底下的?”

小老头儿反驳:“我算个屁!”

“哦,那就是个‘空子’。”

“我是没有上过香,更没有资格拜师,不过我的消息也不少!那个姓俞的就是——”

他猛然捂住嘴,露出沮丧的神色。

“姓俞的是你们绑的?”凤徵大胆试探。

“……”

“说!”酒糟鼻恶狠狠。

门开了,大个子护士进来:“警长,请您小声点儿,病人需要安静。”

“用不着你管,出去。”

护士退到门边,合门,但她自身并没有出,而是靠墙站着。

凤徵道:“金万成不见了,那天你进去见到的那两个人,并不是房屋的主人吧?”

小老头儿惊道:“金老大不见了?”

“我怀疑也许跟那天那两个人有关,你认识他们吗?”

“谁晓得他们是哪个,他们跟我说他们也在等他,我进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凤徵等他说下去。

小老头儿皱着眉,停了停,“我似乎嗅到了血味儿,你也知道,干这行的……我就想瞅瞅,结果他们开了枪……”

凤徵对酒糟鼻道:“你看,我说了枪不是我开的。”

酒糟鼻回:“师小姐,我们已经知道了,要我们再赔礼道歉吗?”

“这倒不必。”

“俞先生真是金万成绑的?”凤徵继续问:“绑到哪里去了?”

“你别瞎说!要问就问他们!”老头激动地一指酒糟鼻。

问他们?凤徵奇道:“警局没有线索啊。”

“没有线索?”小老头儿大笑,讽刺地瞧着一副审人气势的酒糟鼻:“别演戏了,好像你们不知道似的。”

什么意思?

正纳闷,酒糟鼻突然冷笑一声,右手往腰上一掏,亮出一支亮晶晶的手枪来,向床上连开两枪。

砰!砰!

凤徵还没明白,条件反射往旁边一闪,整个滚到床脚去。

小老头儿跃身避开了第一枪,但第二枪没有躲过,他脑袋耷拉下来,身子一大半伸到了床下,手滑落到地上。

死了?

这时,酒糟鼻把枪对准了凤徵。

正是之前从她手头缴过去的小勃朗宁。

凤徵脑袋一片混乱:“你干什么。”

“你说呢?”

“你来医院其实是为了把小老头儿灭口?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好了,把手举起来,小姐。你现在手上没枪了吧?”

酒糟鼻得意的笑着,凤徵握紧拳头。

“你还想杀了我?”

她问,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护士蹲身一点点挪过来,病人在她眼前一命呜呼,她没说一句话。她已经到了凤徵身边。突然间,凤徵眼角瞄到了她指缝间一抹光芒,圆形的蓝白色——冰锥!

同时她也看见了她粗黑的手臂——她早该发现了!

身子再次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去,冰锥躲开了,她猛地挥出右拳,又狠又准地打中了护士的下巴。这一拳很结实,可对她,不、应该是他似乎没什么影响,凤徵慌了下,接着又迅出两记狠狠的短拳,击向他的脖子,第二拳落在了他鼻梁上,他骂了句粗话,扔掉冰锥,反手打中她的太阳穴。

凤徵一下弯下了腰,感觉天旋地转,四周景物开始模糊,接着整个人被扛了起来,狠狠的甩了出去,结结实实砸中床头柜,额头咚地磕地。

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平衡。她按住额头,摇摇晃晃扶着柜子站起来,贴墙挺直了身体。

酒糟鼻对她咧着嘴笑。

“这娘们有两手,”大个子揉揉脸,捡起冰锥,“差点低估了她。”

“干嘛不乖乖的受一冰锥呢,”酒糟鼻道:“死了没有血,一滴也没有,多美。”

凤徵笑,扯得嘴角生疼:“想不到警察还兼职干护士,大张,你手臂上都是毛,胡子也得再刮干净点儿,。”

大个子也笑笑,将护士帽和假发扔到一边,正是大张。

“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只能请小姐吃枪子儿了。”酒糟鼻眼睛冒出杀气,“今天的事,就是你跟‘空子’互相射击,双双命陨,报上这样登怎么样?”

“听我说,我们得把这事理理,我们之间并无仇怨,但你今天的目标是我,对吗?”

“你看出来了,好吧,我承认,你挺聪明。”

“小老头儿跟你们也认识,哈,警匪一家,”凤徵拍掌:“金万成你们认识,甚至那天那两个人你们全认识,对吗?”

“是,都认识。”

“所以,你们并不想有人查这件案子,才要灭口?”

酒糟鼻嗤了声:“谁愿查谁查去,我们才懒得管。”

“那干嘛——”

是另外的原因。凤徵猛然意识到,她急问:“李林叫你们干的?但我不明白——”

“我们谈得已经够多了,”酒糟鼻拉开保险,“你不必明白,你就要死了。”

“好吧,我并不是拖延时间,只是你回头看看你背后墙上的窗户吧。”

酒糟鼻笑:“耍诈?”

他当然不信,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思是这种把戏我见多了。然而大张却惊叫了一声,透过这边的窗户,对面一幢居高临下的建筑开着一扇小玻璃窗,搁在那儿是一挺狙击枪的枪口,后面瞪着一只黑色的眼睛,另外一只是黑洞洞的眼罩。

然后眼罩主人的声音响起来:“把枪放下怎么样,警察先生?还有,窗边那不男不女的——不要动!”

酒糟鼻倒抽一口冷气,他全身肌肉绷紧,嗖地一下转过身去,手枪朝对面骤发。

咚,咚咚咚!

狙击枪特有的闷声响起来了,凤徵毫不迟疑抱头卧倒,酒糟鼻当膛出现了几个血洞,汨汨淌出鲜血,两腿软下来,一动不动了。

大张脸色煞白,比护士服还白,他僵住了。

高窗处黑眼罩对下边接应的人说了几句话,不久,这边门被踹开,凤徵就见到一人持着两支自动手枪进来。

凤徵老老实实举起双手,大张也照做,那人看到他们老老实实,不放松的用眼睛盯住,向黑眼睛喊:“你下来吧,我看住他们了。”

狙击枪离开了窗框,接着脚步声传,黑眼罩朝凤徵招呼:“嘿,又见面了。”

凤徵重新回到了警察局。

她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把事情翻来覆去足足说了二十遍,李林显然没有了之前的悠闲,二郎腿不翘了,他显得疑虑重重,问:“袭击的人是谁,你一点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就光顾着趴在地上保命了。”

“那你命还真大。”

“也许他们认为女人不算什么,我一点声响没敢弄出,我回家一定会做噩梦的。”

“你做噩梦?”三角眼半丝不信,“一人身死,一人被绑,我看你是偷笑。”

“这不能怪我,说实话,我有件事弄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安排大张在医院做护士?”

“不是我叫他的,他一定是自做主张。”李林嚷道。

凤徵垂下眼帘。

这是大家互相试探的阶段。李林不知道她已经知道多少内情;她呢,凤徵眼中微微浮起冷笑。

时间倒回两小时前。

将大张打包叫人带走,好在用的是狙击枪,加上酒糟鼻他们为了行事预先打过招呼,反而便宜后人,医院细枝末节很快清理掉,单小侠耗子与凤徵单独坐在一间房内,开始了这场久别重逢的相认。

开头惊魂未定,中间惊喜交加,结尾惊疑犹存。

“如果你是要查那个姓俞的去向的话,只要是帮里的人干的,我们就有办法弄清楚,这你不用担心。”单小侠说:“我们现在担心的,为什么李林要除掉你——幸而老孙头叫我们来。”

用凤徵的枪打死小老头儿,再用拒捕的名义打死凤徵,这是一出计划好的戏,差点就天衣无缝。

凤徵陷于沉思,没听清老孙头的名字:两名警察要杀她,唯有出于警察局长指使,他们也承认了,但她可以肯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林绝对是没有动这样心思的。

第二次稍稍有些变化。

她道:“黄金李黄金李,莫非李林要给金万成报仇?不对,他应该知道不是我干的。”

“跟你没关系,”单小侠道:“金万成染指了道上一位大人物的女人,所以惨遭横死,李林是不敢给他报仇的。”

“那——”

“所以我们也疑惑,黄金李三个人中,向来李林是中立派,哪边他都滑不丢手,如今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人。”

凤徵点点头,一时半会也没法弄明白,唯有慢慢查,想想又笑:“果然警匪不分家,警察局长是青帮的人,够拍部电影了。”

单小侠笑而不语,耗子道:“没有匪哪要兵?说句不好听的,警察靠我们吃饭。”

凤徵道:“他们得捉你们。”

“是啊,我们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追,不过他们不敢追太紧,不然追上了一口吃掉,以后不就没得吃了?”

就像光与影的存在,凤徵已经成熟,不会指责什么。恶并不值得褒扬,但人类只要存在一天,就永远有是非对错。

而况,有时善与恶,只有一线之隔。

“耗子,回去彻查,这件事不能耽搁。”单小侠道。

“好的。”

“但酒糟鼻说,不是因为这件案子而起的杀心,会不会——跟青帮没有关系?”凤徵道。

“那你还惹到其他人了吗?”

凤徵吐舌。

“所以不管有没有,先查了再说,既然发现了他有异动,就不能不防,咱们顺藤摸瓜。还有,你最近出行要小心,没必要不要出门。”

我最近因为某个人的关系,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凤徵想。

“把李林有牵扯的关系都找出来,”单小侠对耗子道,“还有最近接触的人。所有的——”

“不过,如果真跟案子没关系,两人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究竟里头是何动机?要知道李林好歹明里是警察局长、暗里是道上有名的‘黄金李’之一,谁花这么大手笔来指使他?”

此言一出,包括说话的耗子自己,都一顿。

麻烦……也许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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