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姑娘有孕在身,不宜饮酒。现以鱼汤代酒,敬我们辛劳一天的大厨,阿梦。”苏白端起一碗乳白色的鱼汤,笑眯眯地看着梦舒。
梦舒笑了笑,拿起酒杯,跟苏白手中的碗碰了一下,“小意思,何足挂齿。”
“我这一杯,祝你们俩有情人终成眷属。”
易盏与梦舒纷纷举起酒杯,与宁川碰杯,苏白在座位上开心地鼓掌。
“那我这一杯,祝表姐表姐夫喜得贵子。”
“嘿,不错嘛,会说话。”苏白举起汤碗,“干杯。”
宁川同时举起酒杯,那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今天的表情却挺丰富。
梦舒想了想,高高举起酒杯,笑着说:“我这一杯呢,祝我们在此中秋佳节,同聚一堂,共话家常。”
“干杯!”四个人里,苏白和易盏两人喊得贼起劲。
四巡过后,开始用餐。
苏白本想伸出筷子去夹一块带鱼,但饭桌上的三人都在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三个怎么都看着人家?”
“咦——”梦舒和易盏纷纷打了一个冷颤。
“老婆,”宁川慢慢向她解释,“这锅里的鱼头朝着你,今天你最大。你要用筷子点一下鱼眼睛,我们越俎代庖的话,要自罚三杯。”
“还有这讲究?”苏白有些好奇,按理说,易盏应该是最不懂规矩的那一个。
易盏摆摆手,“别这么看着我。以前大家吃饭都是在食堂,没有那么多讲究,现在是在中秋夜宴的餐桌上,有酒有肉,自然不一样。易家家训第九条,以俭养德,以礼治家。”
“哦,以前没注意。”苏白伸出筷子点了一下鱼眼睛,“祝大家,如鱼得水,鸿运当头。”
“开动,饿死我了。”
“尝尝这个牛排。”梦舒用叉子插了一片牛排,放进苏白的碗里。
苏白本想用筷子去夹,又感觉不对劲,换成了刀和叉,尴尬地笑了笑。
易盏打了一个圆场,“吃得开心就好了。”
“我第一次和宁川去西餐厅吃饭。”
梦舒打断了一下,“怎么不叫老公了?”
“你下午也被他们腻到了?”易盏深有感触。
苏白看向宁川,嗲嗲地说:“我老公那时,还不是我老公嘛。”
易盏哆嗦了一下,梦舒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小盏子,你也跟着少见多怪。”苏白猛地拍下筷子。
易盏撇着嘴嚼了嚼口中的食物,看着对面的梦舒,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收起你那副色迷迷的样子,阿梦今天是我的闺蜜。”苏白一把抱过梦舒,面布疑云,“咦,刚刚说到哪来着?”
“西餐厅。”宁川面无表情地提醒。
“对对对,我第一次和我老公去西餐厅吃饭,菜单全英文。我只知道steak的中文意思是牛排,完全没想到牛排还分那么多种,就随便点了一个Wellingtonsteak。服务员把牛排端上来之后,我对她说,Excuseme,isthisarealWellingtonsteak.Itlookslikebread.”
整个餐厅变成一片哈哈声的海洋。
爱人好友与自己同坐一个餐桌上,吃着,聊着,笑着,这是梦舒这八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她几乎是怀着感激的心情,看着,聆听着,放肆地笑着。
“想当年,在L城一中的食堂里,食堂阿姨那抖勺神功不知道克扣了我多少肉。”易盏说着,还拿起鱼汤锅的勺子表演了一番。
“现在没有这种顾虑了,大白,碗给我,我给你盛一碗。”
苏白面露酱色,“还喝啊?刚上桌就喝了四大碗。”
“我喝。”易盏伸出碗,睁大期待的大眼睛,“劳驾,给我盛一碗呗。”
梦舒把汤勺甩进锅里,“哼,你当初可是从我碗里夹走了不少肉,想喝汤,自己盛。”
在易盏的目瞪口呆中,梦舒做了一个鬼脸。
苏白的掌声响起,“干得好,姐挺你。”
宁川无奈地接过易盏的碗,给他盛了一大碗。
“我不要你盛的。”易盏嘟着嘴,看着梦舒。
梦舒给易盏的盘子里夹了一个凤爪,“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宁川鄙视地看了一眼身旁某个重色轻友的人。
尽管这顿中秋晚宴花了梦舒很多心思和功夫,但四个人吃完也只不过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是时候转移阵地啦。宁川麻利地收拾碗筷,很明显,他是在家经常做这种事的人;易盏端出小桌子和小板凳,很显然,他非常熟悉梦舒的家;梦舒准备月饼和茶水,苏白把北阳台上的衣服收下来。
一声惊呼划破云霄,“呀,这是哪个野男人的衣服?”
“我的。”易盏放下折叠桌,淡淡地道。
苏白语气揶揄:“哦,原来是你这个野男人赖在阿梦家啊。”
梦舒端着月饼跑过来解释:“那天晚上易盏要开会,太晚了,所以我就让……”
相比于易盏是怎么住进来的,苏白更在意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阿梦未免也太贤惠了吧。
“我说易大公子,你没手没脚吗?连内裤都是阿梦洗的。”
易盏羞红了脸。
“前几天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洗的,这是今天早上他跑步换的衣服。”
苏白瞪了梦舒一眼,“以后,他的衣服,你放在那,让他自己洗。”
“也洗不了几天,阿盏他只住一个星期。”
易盏好气又好笑。他搬过来,短时间内根本没想过要搬走。这个丫头,用得着记得那么清楚吗?
“一天都不行,作为惩罚,他要留在你这帮你做一个月的家务。”苏白截断了梦舒的求情,“不要为他求情,一个月,已经是最低条件了。”
梦舒这人一向不会讨价还价,每次卖家说这件东西已经是最低价,她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易盏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没问题,都交给我。”
向苏白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这个表姐对他这么好。
是夜,皎月当空,人影倍双。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梦舒把月饼放在手心,由衷地感叹。
易盏看着梦舒的侧颜,吃了一口月饼压制住胸口涌动的情潮,“你做的月饼也好吃。”
“还记得高二那年的中秋节吗?”宁川看着身边的爱人和朋友,由感而发。
“记得,那天的月亮更圆。”苏白用力跺脚,恶狠狠地说,“只是那万恶的L城一中,中秋节从不放假。”
梦舒笑了,“你也别怨L城一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现在任教的那所学校,孩子们很聪明,没有早读,没有晚自习,他们课余时间会花时间和大价钱补习。L城一中毕竟只是一个县级中学,要想和大城市里的重点中学缩小差距,只能管理得稍微军事化一些。”
“不愧是我们祖国花朵的园丁,看得透彻。”
易盏举起杯子,梦舒和他碰了一下。
“从那一轮月亮到这一轮月亮,已经有十年了吧。”
苏白点点头,赞同老公的话。
梦舒不想表现地过于伤感,但是她还是做不到,毕竟这十年里,她缺席了八年的明月。
“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吧。每个人说一句带月的诗句,停顿超过十秒的人,就在我们四人的微信群里发红包。”
苏白秒懂易盏的想法,“好呀好呀!我这语文学渣占点便宜先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物理课代表宁川丝毫不费劲地接力。
身为语文课代表的梦舒自然能轻轻松松地说出下一句,“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易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空里流……”
“十,九,八,七……”
梦舒摇了摇头,易盏就算能把这句诗背出来也要发红包。
“三,二,一。发红包。”
给群里发了一个81.5的红包之后,易盏看向梦舒,“丫头,这句诗是什么?”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易盏悻悻摸了摸鼻子,苏白哈哈大笑。
宁川喝了一口茶,“你要是语文多考点分,就不至于是省探花了。”
“接着来,苏白。”
“啊!”苏白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江流,好像不对。”
“十,九,八,七……”易盏也幸灾乐祸地开始倒数。
宁川摇摇头,淡淡地说:“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老公,太爱你了。”苏白搂住宁川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易盏傻眼,还可以请外援?
“这也行?”
“怎么不行?”苏白不给易盏申辩的机会,“阿梦,该你啦。”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易盏嘟着嘴,“丫头,你该站在我这边的。”
苏白乘胜追击,“别废话,赶紧的。”
易盏看着梦舒,幽怨地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梦舒和宁川不可思议地看着易盏,随后捧腹大笑。
“快发,没有月字。”
易盏要吐血了,他明明想背的是上一句“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怎么就完美错过呢?
发完第二个红包,易盏还没来得及催促,苏白就把下一句说了出来:“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宁川颇为欣慰地道:“可怜……”
“等一下。”易盏打断了宁川,“苏白,把你的手机交出来,点开百度。”
果然不出易盏所料,苏白趁抢红包的时候,点开了百度。
“我就说嘛,这首诗,你最多也就能背一句。”
苏白吐了吐舌头。
“管妻不严,我来发。”宁川拿起自己的手机,也发了一个81.5的红包。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您是小学生吗?”
“有本事你待会别背小学的诗。”
“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