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昏迷之中醒来,感觉脑袋着实疼得厉害,似乎有一根锥子一个劲儿地在我的脑门上钻洞挖矿,将我的脑浆搅得乱七八糟,不知所云,更怀疑还发生了多次诸如塌方、瓦斯爆炸之类的事故,使得我感到自己像是被肢解了一般地难受。我不禁呻吟出声,耳中听到一个少女欢天喜地地叫道:“醒了!醒了!小姐醒了……”接着又有一些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在叽叽喳喳地说话,我全然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在说话,也听不大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只是感到心里烦乱不已,这些人吵吵嚷嚷,让我根本无法好好地休息,我恨不得跳起来大声反抗这些人使用噪声武器,可是我却无从动弹。我的头疼得更加厉害了,我又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忽儿清醒,一忽儿又迷糊,一时嘴里苦得要命,一时又感到香甜可口,我醒了又晕,晕了又醒,感觉过了很长的时间,陡然之间,我便像是一台弄错了齿轮咬口的机器,本来无从运转,可是突然之间那齿轮居然离奇地合上了,齿轮便即飞快地旋转起来,带动了整台机器的运作,然后发出轰鸣声。
鼻端传来幽幽淡雅的香气,中间夹杂着怪异的中药气味,耳中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候爷,小人已为小姐把过脉,小姐现下已无大恙,过不久便即会清醒过来。”这声音听着有些苍老,另一个颇具威严的人说道:“那就好,你下去吧!佩儿,你在这里好好伺候小姐,如果小姐醒来,就来叫我。可再不能出什么差错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说道:“是,佩儿知道。”紧接着我感到自己似是接驳上了四肢等硬件设施,立即检查到了身体的存在,只是身体软绵绵的,根本没一分力气。
我心里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心里想:“我这是在哪儿?我这是怎么了?”我渐渐地想起来,自己在通天崖顶被一个“太昊”给谋杀了,可是为什么我居然又有了意识?我难道不是应该死了吗?难道这里便是阴曹地府?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向外瞧去,只见离我不到一尺远的地方,一个片朦胧的白色,白色的上面又有一点红色,两点黑色,我心里奇怪,再瞧了一阵,眼睛的停点渐渐地对准了,白色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原来那竟是一个明艳的少女的脸庞。
那少女看起来大约十四五岁,容貌甚是可爱,头发梳成了古代的丫环那样,头上顶着两个小小丫角,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甚是明亮,身上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服,式样甚是奇异,以前从没见过。她瞧见我睁开了眼睛,脸上顿时现出欢喜不尽的神情,说道:“呀!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我心里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我吃力地扭头左右看了看,可没看到其我的人,倒是看清了自己是睡在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床之上,身上盖着一条香喷喷的丝被,上面有一顶淡粉红的纱帐,纱帐帘儿用一对金色玲珑的钩子拢着,从那少女身侧空隙看出去,外面看起来是一间古雅的房间,有黑漆圆凳,有红木方桌,紫檀矮几,玉石屏风,墙悬字画,窗搁兰盆,有琴在案,有书在几,有青色铜镜,有梳妆玉匣,还有诸种不明物事,一一在目。我心下里糊涂,一样样地看过去,似乎……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我心里越看越是迷惑,我为何在这里?这里又是在哪里?这里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古董,没一样是二十一世纪该有的东西,不说旁的,单单是那一扇上面描着两只蝴蝶对枝而舞的玉石屏风,看起来也少说也值得万金。我一个乡下穷小子,虽然这些东西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可是还没真正由自己亲眼见过,此时看到,不禁心里既觉新鲜,又觉古怪。
那少女见我眼睛看过来,又看过去,不禁心下奇怪,说道:“小姐,你怎么了?你还觉得不舒服么?”
我终于又将目光转了回来,看到了那个少女脸上,只见那少女一脸的忧心,不禁奇怪,心想:“她是在和我说话么?她怎么叫我小姐?我是男的,怎么做小姐/纵然我是女的,也不可能去做小姐啊?”当然我心里的“小姐”是另一种含义了。我见那少女是在和“小姐”说话,便不打算开口,又转头去看那些东西,我这次看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挂在墙上,那是一件用木质做成的乐器,整个形状便像一个英文字母里的“u”,木质表面涂有金漆,u形的架子上,两边有一条条极细的细线,共有二十三根,排列整齐,看起来便像是西方国家的竖琴,不过尺寸要小上许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想了好一会儿,陡地想了起来,我曾在电视上看过一个节目,里面说敦煌壁画之中,画有这样的乐器,好像是叫“箜篌”,据说古代还有一篇有名的诗,名叫“箜篌引”,难不成这乐器便是早已失传的箜篌?
我兴致勃勃地看着,一转眼,陡地看到那明艳的少女脸上一片忧色,紧紧地盯着我,眼里还有了一片莹莹泪花。我心里陡地觉得,好像这个少女一直都是在跟我说话啊?可是她如果是和我说话,她又为什么要叫我小姐呢?难道她是一个盲人,看不见?我不禁说道:“佩儿,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一言既出,我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我的声音不知道何时竟变得既娇且嫩,如同黄莺儿一般悦耳了,这全然是一个少女的嗓音,既甜且柔,好听已极,可是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却吓得半死!刹那之间,我全身冒出一身冷汗——为什么我的声音会变成了这样?我为什么又知道这个少女叫佩儿?她又为什么要叫我“小姐”?
陡然之间,我心里既惊且惧,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一个可能,全然没听到那少女脸上现出怪异表情,说道:“小姐,我是在和你说话啊?”我颤抖着拿出手臂来一看,只见我的手臂变得又细又白嫩,我心里更害怕了,伸手在心口上按了按,陡地按到了两团又软又大的肉团,顿时之间,我明白了过来,我死了,然后又活了,出现在这个古怪的地方,有人叫我小姐,我的声音变了,身体换了,胸前还多了两大团明显不是男人的东西,出了什么事?除了“借尸还魂”四个字,我再也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了。可为什么我一个男人,虽然不是七尺男儿,可为什么居然会变成了一个女人?
我心里好害怕,颤着声音说道:“你……你快拿镜子来,让我瞧瞧!”那个丫环佩儿立即将那面铜镜取了过来,放在我面前,我对着铜镜里一照,只见镜子虽然不是十分地清晰,可仍是看得分明,镜中是一个十五六的妙龄少女,肌肤胜雪,容貌无比,那个嵛儿虽然长得好看,可与镜子时的那一个人一比,可又远远不如了。镜子里的那人瓜子脸蛋儿,淡烟眉,含情目,玉琼鼻,樱桃小口,清秀绝俗,美丽已极,只是在左边额角之上,包着一块纱布,破坏了几分美感,她脸上满是惊骇与恐惧的神情。
我尖叫一声,立时便晕了过去。手里的铜镜当地一声,跌下床去,在地上叭地一声,摔作了两半。
我一晕过去,那个丫环佩儿立即吓得大哭起来,连连叫小姐,方天涯却是全然不能醒来,那丫环心里慌了,急忙奔出门去找人。而便在这时,我大脑里却像是打开了一扇门,一缕缕的记忆迅速地涌上了心头,那竟是一个叫“丽娘”的女子一生的记忆。过不一会儿,我就全都明白了过来。
原来,现在当真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了,而是在遥远的北宋时代,这地方是在大理国的“善阐”城。丽娘姓高,小名丽娘,今年十六岁。父亲姓高,名叫高升泰,是大理国的善阐候,地位尊崇莫比。高升泰虽有三子,可是却只丽娘一个女儿,因此向来对她十分地宠爱。可是在两个月前的茶花大会之上,丽娘与一个名叫“杨晴川”的少年书生相遇,一见倾心,二人海誓山盟,一个誓死非君不嫁,一个誓死非伊不娶,便如小说里的段子,杨晴川一个穷书生,自然不会得到堂堂候爷的青眼相加,二人之事被丽娘之父高升泰知道之后,高升泰便即派遣手下,在丽娘与杨晴川准备私奔之夜捉拿二人,结果杨晴川被抓进了大牢,而丽娘则以头触石,意欲寻死,结果还是被善阐候高升泰的手下医师救活。不过谁也不知道,丽娘以头抵石,原来是死了的,却被方天涯破空而来的意识占据了身体,从而出现了上面的一幕。
我心里好生郁闷,暗想:“为什么偏偏会附体在这样一个麻烦的女人身上?为什么不是一个男人?”我心里郁闷了一会儿,又想道:“好在我仍是附体在一个人类的身上,而不是在一个猴子或者是猪啊什么的身上,那样可就糟之大糕了。嗯,丽娘虽然是一个女人,可是年龄也还不大,只有十六岁,如果我附体在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子身上,那又如何?”这样一想,我又不禁大感庆幸,事情似乎又不是那么糟了,如果我附在一个丑陋已极的女人身上,又或是附在一个穷困人家的女儿身上,又如果我附在一个老太婆身上,我还不如就此自杀了事,免得受尽折磨。现在虽然变成了女人,可总算是一个金枝玉叶,也总算是一个美人胚子,不必为自己的生计发愁。这样一想,我又十分地开心了。至于变成了女人这一节,我便不再去想了,一者事已成定局,由不得我不同意,二者事情不会总那么完美,我能仍旧做人,不用做猪狗畜牲,我心里已是感激不尽了。
我正想着,外面飞快地奔进一个人来,还没进门便即大叫道:“丽娘!丽娘!”却是一个中年男人,后面跟着那个丫环佩儿。我抬着看去,只见那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三绺长须,形貌高雅,身穿宽袍大袖,与丽娘记忆里的善阐候高升泰一模一样。高升泰到了床边,见我正打量着他,他顿时欢喜不已,说道:“丽娘,你醒啦!”
我很自然地便叫了一声:“爹爹!”一声叫出,同时心里感到酸酸的,眼睛里竟然泪水涌出,我不禁大吃了一惊,我可没那随便叫别人爹的习惯啊?看来是丽娘的身体里还有她的记忆与心惯存在。
高升泰坐在床边,见我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先软了,叹了一口气,将我扶着坐了,说道:“丽娘,爹没想到你对那个姓杨的小子那样认真,要是你怪爹爹绝情,就骂爹爹吧?”
我情不自禁地投入了高升泰的怀里,大哭起来,口里不住地叫着:“爹爹!爹爹!”站在一边的佩儿眼圈儿也红了,悄悄地出门去了。高升泰抱着我,眼里也是泪光闪烁,说道:“丽娘,是爹不好,爹不该早早为你定了亲事,如果那镇南王府实在是太过势大,取消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可现在你跟那姓杨的书生……唉!难啊!”
我顿时想了起来,丽娘几年前便与人订了亲,亲家是大理国镇南王府,丽娘隐约听说她的未婚夫是镇南王的公子段正严。这自然是一门政治婚姻,高家是大理国最有权势的家族,在大理的影响力并不在段氏家族之下不过丽娘从没见过那个段正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丽娘向来对这门亲事十分反对,心里很不愿意嫁给那个一切未知的段正严,所以才有了私奔的那一幕。想到这儿时,我陡地想起:“我又不是原版的丽娘,我哭什么哭啊?”我坐起身来,止住哭声,伸手抹了眼泪,心想:“我虽然现在是一个女儿身,可我是一个男人!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能哭!我不能哭!”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现在换上了一个女儿身,我的性情也受到了影响,竟感到心里十分难过,我忍住哭没到三秒钟,又大哭起来。
我一边哭,一边郁闷着,难道我就这样无可奈何地变成一个爱哭鬼?我好可怜啊!我拿什么来拯救我的自尊~~~~~~
高升泰一边好言安抚,一边说道:“好女儿,别哭,别哭!这事我已将所有知情的人都解决了,这事不会有别人知道……”
我心里一寒,我自然知道“解决”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一个政客,可是这样的情形,电视上,小说上,不知道重复多少次了,可谓到处都有范例,我焉能不明白?不过我心里也为之一宽,我也许真的要在这个古老的时代里生活下去了,在这个时代里,女人最重要的是名节,虽然我并不肯定名节有多重要,可是当今现实如此,我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我可不能走出门去,便被人指指点点。
陡然之间,我想到了杨晴川,那个与丽娘相爱的书生,不禁开口问道:“爹爹,那个杨晴川杨公子怎么样了?”我现在接受了丽娘的所有的记忆,说话之时,自然不知不觉之中,使用了丽娘的词汇。
高升泰一听,脸上顿时一沉,我也不由得心里一紧,难道我问这个问题引得高升泰发怒了?也对,像丽娘这样一个高门大户家的女儿,居然与人私奔,传出去高家的脸算是丢尽了,所以高升泰不得不将知情者都处理掉,而现在方天涯居然贸然问那杨晴川的事,这看起来便好像是丽娘仍不知自好,犹不死心,仍关心那个书生,这怎能不叫高升泰心里愤怒?高升泰的脸发黑,方天涯后悔莫迭,正想说什么话来挽救,突然高升泰重重地叹了地口气,说道:“丽娘,那小子被我关在了大牢之中,不过奇怪的是,昨天我准备将他做掉,可牢里的人居然说,那小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越狱了!我已发下了通缉文书,在大理全国缉捕这个胆大妄为的书生。哼!我们高家的名声岂可如此轻易受辱?”
我“啊”了一声,十分地吃惊,我可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心里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惋惜。欢喜的,自然是丽娘那残留的精神,而奇怪的是,方天涯却隐隐约约地希望那个杨晴川能够死掉就好了。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升起,把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虽然我不是真正的丽娘,不“爱”那个杨晴川,可也不至于要杀他灭口吧?我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心肠狠毒残酷了?
我心里惶然难安,而高升泰显然也失去了与我谈知的兴趣,说道:“丽娘,你好生养病,别的事都不要多想了,我已向镇南王爷递了帖,镇南王回帖说,下个月初五是一个好日子。”说罢,便站起身来,将外面的丫环佩儿叫了进了,让佩儿好生服侍于我,交待清楚之后,便即走出了房门。
我心里犹在奇怪:“下一个月初五是一个好日子?什么好日子?哎哟!不好!这好日子……好日子竟是说让我嫁到镇南王府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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