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芊芊进了黄家,黄大嫂不等邢芊芊行礼,就扶起她道:“大姐儿别多礼了,此时来我家,可是三姐的事情有头绪了?”
邢芊芊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和黄大嫂在厅中分主客坐了才道:“三姐儿出了事情,我又气又急,方才已经让忠大哥哥去寻合适的中人估地了筹银子了。大婶婶,我也不瞒您,我细细问了事情的经过,知道是吴大海家的挑唆的,定是她受了人的好处才如此做的,且那背后的贼人也定是同我邢家有关系的,至少是认识的,不然不会清楚邢家的家底,卖了地和铺子也就三千余两。如今却不是计较银钱的时候,我只是担心若是人财两空便遭了……”
邢芊芊对邢二姐、邢三姐的感情还真没深到让她惊慌失措到流泪的地步,可是做戏做全套,既然来求黄大嫂子,便不能落了人口实去了,故而只帕子上一点子的姜汁,邢芊芊此时完全是一副为妹妹担心害怕的好姐姐形象。
黄大嫂子听了心中暗暗点头,只觉得邢家大姐儿如今可算是真的懂事知礼了,若是早些年就如此,邢家也必不至于到今日这地步了。她便握着邢芊芊的手安慰道:“好姑娘,快别哭了。这个时候正该你打起精神来仔细筹谋呢,不然当真让贼人得逞了,那才是想不哭都难了。”
黄大嫂子见邢芊芊听了劝说渐渐止住了哭泣,便低声问道:“你既来了我家,想必对那幕后的贼人心里有数了?若是方便,可否与我名言?”
邢芊芊信任地看着黄大嫂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既来寻大婶婶,便是在心里没当嫂子是外人的。其中内情,自该一一与大嫂子说明的。自从我与荣国府贾大老爷的婚事定了,邢家的大部分族人都消停了,不敢再盯着我家的家财,唯独一人未曾甘心,那便是我忠大哥哥的媳妇儿李氏。也只有她才清楚我家的家财,知晓我们家能勉力凑出三千两银子来,也唯有她能挑唆得动吴大海家的。”
黄大嫂子细细将邢芊芊的话给品了一遍,方斟酌道:“那依你看,忠大爷可曾参合此事呢?”
邢芊芊想到原著之中邢忠带着一家老小去京里投奔邢氏的情节,若是邢忠也参与其中,他当是没脸往京里去的,且邢大姐的性子也不是心胸宽广至此的人。加之今日见邢忠的言行,邢芊芊便摇头道:“忠大哥哥虽然平庸无才了些,却不是狠心负义之人,他绝对做不出如此惊世骇俗,令人为之侧目的而事的。只是我担心事情一旦揭开,忠大哥哥和李氏之间的夫妻缘分只怕也就到了尽头了。”
听得邢芊芊的话,黄大嫂子微微动容,她怜惜地看着邢芊芊道:“你啊,当真是仁心善意。可若事情真是李氏做出的,还是揭开为好,这也不单单是因为了你家三姐出一口气,更是因为这等恶妇实在不是良配,你忠大哥哥离了她,或者会更好呢。”
邢芊芊心里早就将背后的主谋定在了李氏身上,更是认为这女人死不足惜。不过这些话却是万万说不得的,而是依着黄大嫂子的话微微纠结方才应了。
黄大嫂子只当一切都是自己劝说的功劳,忙又道:“事情若是真是李氏使人做的,那她应该只为求财,并不会使让伤了三姐儿的。晚点儿你黄叔叔回来了,我与他说说,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
邢芊芊听了又惊又喜,执意和黄大嫂子行了大礼道谢,又拿出一只荷包放在黄大嫂子面前,轻声道:“这荷包里是两百两银票,三姐儿的事情,就拜托黄家叔叔了。若是事情顺顺利利地解决了,黄家叔叔和黄大婶婶便是我邢家的恩人,此恩我日后定会相报的。”
黄大嫂子闻言心里自然熨烫,毕竟邢大姐儿将来要嫁的乃是国公府第,只一句话儿也是自家的势了。她面上却是不显,笑道:“这银子我也不拒了,毕竟要抓住贼人让三姐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不是你黄叔叔一人能做到的,衙门里头的捕快、街市上的混子,都得打点到。你放心,我会嘱咐你叔叔,不会让他乱散钱的。”
邢芊芊又是感激地道了谢:“婶婶快别这么说,只要能救回三姐儿,花些钱也是应当的。如此,那事儿我就托给黄家叔叔了。”
黄大嫂子亲自送了邢芊芊出门:“你放心吧,等你黄叔叔一回来,我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回了他,只管在家中静候你黄叔叔的好消息便是了。”
“是,就有劳黄叔叔了。”邢芊芊再三感谢了黄大嫂子夫妻,这才回了家。
一进了邢家的门,邢芊芊一扫方才在黄家的柔弱无助的少女样子,纤细的腰肢上背脊挺得笔直,眉目间也全是一片凛然之色,锋芒毕露。
修梅算是见识了自家这位大姑娘的能耐了,脸上的惊讶之色遮掩一下也都露出了三分来。
邢芊芊偏头看了修梅一眼,淡淡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若是学不会这个,我也不会还活在此处了。”这话是邢芊芊有感自己穿越前的生活而发的,不想就被修梅理解为自家大姑娘长成中,经历过太过磨难方才如此的,心里倒是愈加敬畏了。于邢芊芊而言,算是意外所得了。
却说天色稍暗时,黄正良同几个交好的同僚自茶楼里道别归家,看自家媳妇将小丫鬟赶了下去亲自来伺候自己更衣,不由得多看了黄大嫂子两眼,调笑道:“奶奶今日倒是殷勤,可是有什么好事?”
黄大嫂子便笑横了丈夫一眼嗔道:“我待老爷何时不殷勤了?”便细细将邢家的事儿说了,又将邢家大姐所言也都讲了。
黄正良听罢又看了那荷包中两张大通票号的银票,笑向妻子道:“可见这邢家大姐儿确实如你所言,长进了。不过这事儿外头那些赖子倒还好说,倒是衙门里得打点到,哪怕这邢家大姐儿将来要嫁进国公府,这钱也省不下来的。”
黄大嫂子笑道:“邢大姐儿也留了话,不拘多少钱,只要他们家三姐儿安然无恙地归家便成了,还说将视我黄家为恩人呢。不拘怎么说,邢家大姐儿终究是要嫁进荣国府贾家去的,那样尊贵的门第,以后说起来也是咱们家的一条路呢。说不得此事了了,以后还能走动些个,莫说你那些同僚们了,便是县尊或者主簿老爷,只怕也要高看老爷您一眼呢。”
黄正良听了这话便笑了,一把搂了黄大嫂子坐在了榻上亲香了一口,笑道:“你这话当真是说到我心坎去了,正是这个理呢。说来那邢忠的婆娘也当真是没有见识,放着邢大姐儿这尊金佛不去巴着,反只盯着邢家那几千两银子的家底不放,当真是蠢妇一个。不过以邢忠的资质才干,也只配得上这样的蠢妇了。还是我的眼光好,当年一眼就瞧中了太太。”
黄大嫂子粉脸飞霞,心里也甜得紧,笑道:“可是那忠大爷在衙门里又闹了什么笑话?哎,说起来也是一因一果自有定数呢。当初邢老爷待忠大爷虽不曾亏待去了,可也不曾用心教导去。虽给他在衙门的谋了一份白板文书的差事,却也就那样了。更别提还给聘了李氏这样一门亲事。若是当初寻了媒人细细寻一门好亲事,今日也就不会有邢三姐的祸事了。”
黄正良却是边听着妻子的话,边想起了邢家的一件秘事来,虽不知真假,但早年既传出了风声当不是没有缘由的。嗤笑道:“若是真有因,那也是邢老二作下的孽报,你可曾记得我与你讲过,邢老二当初罢官,并不单单是因为贪腐呢。只看邢家的家底,也知这罪名作不得真。”
黄大嫂子回忆了下旧事,委实记得不清,便道:“若是贪腐做不得真,那邢二老爷是为了什么才被革的呢?说起来,也是进士出身呢。”哪怕邢二老爷只是个同进士,但是也很让人羡慕了。
黄正良也不瞒着妻子,低声道:“据说早年邢大去世后,邢二和寡嫂不清不楚,还曾听人说也不知那邢忠到底是邢大的种还是邢二的种呢。”
黄大嫂子唬了一跳:“还有这等事?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黄正良瞧了妻子一眼,笑道:“瞧你这胆子小得,如今人都死了,谁知是真是假?反正邢忠喊了邢二一辈子叔父是人尽皆知的。不过若是真的,那邢忠当日分了出去只得一点子家产,李氏不满也在情理之中了。只是听你说邢家大姐儿说邢忠绝对没有参与其中,这事儿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了。”
黄大嫂子没好气儿地照着丈夫的耳朵啐了一口,假意嗔道:“你呀扯这些没影儿的事做什么?你只说说,邢家三姐儿的事,你应是不应便是了。”
黄正良可不想惹恼妻子,昂搂着妻子正正经经地道:“应,怎么不应?不单单是为着日后和荣国府搭上路子,这件事儿办好了,也是在县尊那儿卖好呢。咱们江宁县是什么地方?多少年没有这档子绑人勒索的恶事了,尤其是传来了风声,说是太子殿下今年当代圣上南巡,这当口出了这事儿,可不是打县尊大人一人的脸,也是害满应天府的大人们没脸呢。你也莫急,一会儿我便去聂捕头家里坐坐去,这事儿不出三日便能结了。”
黄大嫂子闻听此言,这才放下心来,伸出圆润的指头在丈夫的额上点了点,方笑道:“如此便最好不过了,你是没见着邢家大姐儿,这性子改了,本就长得花容月貌的,今日一哭,更是让我的心肝也都酸软了。对了太子真个要来南边来?到时候金陵可又热闹了。”
黄正良听了只觉得好笑,暗想邢家大姐儿也是见过的,相貌确实不俗,但只因改了性子导致容貌也更好了,他却是不信的。只是想起自家的女儿惋惜道:“可惜咱们家的姐儿年岁小容貌也一般,不然趁此机会还能搏上一场呢。你可知道,县尊大人可是喜得心花怒放,只等着殿下南下便将他的闺女儿给献上去呢。”
黄大嫂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还是读书人呢,竟要卖女求荣,真真是让人不耻。咱们家的姐儿便是容貌好也不能给人做小的,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退一步说,便是攀援富贵,也得似邢家大姐儿般嫁入高门做正房太太才是正理呢。”
黄正良心里虽不赞同,却也不曾说出话头和妻子相驳。稍后用过晚膳后,黄正良果真带着一小厮去了聂捕快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