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古沛城时,已是日中之时。
沙煦临走时的话仍是印在苏鸢的脑中。
狄月坐于马上,而苏鸢单独走在前面牵着马辔,两眼空洞,马上的人唤了他好久,也未见他有任何回应。
紫见自家主人思绪缥缈,便踏步走去苏鸢旁边唤了一声。
“吾主,狄月姑娘唤您。”
苏鸢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他回头望着马上的人儿,见狄月额间沁出汗珠。
“月儿可是累了?”苏鸢语气很是温柔地问着。
狄月摇摇头,趁马停下时,她从马上跃下,步至苏鸢身旁。
女子朱唇轻启,姣好的面容上划过一丝俏皮,“一人坐于马上有些无趣,想与先生唠嗑几句。”
“哦?你可是要与我聊什么?”
狄月淡笑,顿了顿才问道,“近日月儿的脑中,时常会出现一些画面,似是与一白衣男子,颇为熟悉。”
“何种画面?”
“有月儿和他常于繁华的酒阁闹事,有与他一同在花树下赏月,有一同骑马射猎,还有……跪拜天地。”狄月说着,耳根子有些泛红,她脑中的那些画面,那白衣男子的身形,像极了眼前这位先生,只是,那男子是白衣,先生是玄色衣袍。
苏鸢牵着马辔的手一颤。
他以前为皇子时,便是时常身着白衣。
而这些事,确是与她真真切切地做过的。
她这是要记起来了?
狄月的挠了挠头,望了身边人的脸上的面具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月儿有几次望清了那人的面孔,眼角的褐色浅痣尤为印象深刻。”
“月儿有些好奇先生的眼角是否也有……”狄月说着说着没了声,她很是会察言观色,见身旁的男子一声不吭,她认为他些许是有些生气了,便也没再说下去。
“吾主。”
苏鸢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紫。
只听紫缓缓道,“黛传来消息,前方的城中,有一名号称华佗再世的男子,专为城中百姓诊病。”
“那又如何?”苏鸢的语气很是不屑,他想找的,哪能是路边一般的大夫,就算是挂着华佗再世,妙手回春的招牌,那也不是他要找的。
他要寻的,是九的谷主。
“那人自称是来自九。身着……”紫顿了顿,望了一眼跟前面无表情的男子,“身着青衣。”
九?身着青衣?华佗再世?
苏鸢冷冷哼了一声,他可不信什么运气,这才出古沛,莫非就让他凭着这没由头的走运,就让他遇到了九的谷主?
这真是好笑。
“带路。”
招摇撞骗不要紧,乱挂招牌也不要紧,若是让他白忙活一场,他定然不会轻易作罢。
狄月望了望身旁的男子,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先生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是要去看大夫吗?”
苏鸢沉思一会儿,才对跟前的狄月道,“月儿方才不是说,脑中时常会出现一些画面吗?”
狄月点了点头。
“或许那不是普通的画面,没准是月儿的回忆。我遇到月儿时,月儿还能记得我姓什么名什么,可现在……”苏鸢顿了顿,话说一半,狄月自然也懂了他的意思。
狄月能感觉到,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对她很是重要,而她此刻却怎么也连接不起那些片段来。
她也自是同意了,答应苏鸢去看看。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寻到了那身着青衣的男子。跟前悬挂的白布上的四字很是显目——华佗再世。
面面相觑,那青衣男子也望见了他们。
苏鸢冷笑一声,以他多年的经验,看都不用看,便是招摇撞骗的把戏。
他袖子一拂,准备离去。却被身后的青衣男子喊住。
“各位留步,不知各位可是为寻老夫而来?”
青衣男子见跟前的一群人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咂了咂嘴,摇头道,“没想我九谷主竟沦落到无人搭理的地步。”
身旁的穆苏一听,拉了拉狄月的衣袖,小声道,“小姐,这可是我们要寻的人?”
旁边的青衣男子却竖直了耳朵听着,咳了两声,提着嗓子道,“我见这位姑娘面色不佳,双唇有些惨白,可否是为诊治而来?”青衣男子指了指狄月。
只见青衣男子走上前来,有礼到,“可否让老夫为姑娘诊上一脉。”
青衣男子刚抬手准备诊脉,就见跟前的女子被一玄衣男子拉至一边。
只听那玄衣男子缓缓道:“大夫不如先为我看看,最近也不知何故,老是胸口发闷。”此人正是苏鸢。
想借诊脉吃他夫人的豆腐,想都别想。
尽管现下两人无法相认,可他以前贵为皇子时,与她拜过堂,结为夫妻,这是想改都改不掉的事实。
在苏鸢眼中,别说是肌肤之亲,任何男子哪怕是对着她夫人轻轻一笑,那都是在抢,都是光明正大的对他宣战,都是图谋不轨!
换作是以前,早被他拉出去赏板子了。
青衣男子望了苏鸢一眼,便伸手去为苏鸢诊脉,不过多时,只听这男子嘶了一声,面色一沉,“你最近可是操劳过度?可是寝食难安?”
悠闲自在,吃得好,睡得香。
而他却沉沉点了下头,应了一声。
紫瞥了他家主子一眼,什么胸口发闷,全是瞎扯。
苏鸢言语中颇带担忧的语气,继续道:“甚至有时会有些恶心,还想寻点酸辣的东西嚼嚼。”
青衣男子一听,神情愣怔,“这……这是害喜之特征……”
狄月一听,在旁边愣是憋了很久的笑。
“原来如此。”苏鸢假装恍然般感叹,接着手腕一翻,蓦地抓住青衣男子的手腕,“可大夫看不出来,我是男子,而且脉象平稳,身体安康吗?”
他这一抓,抓得跟前的男子直呼疼痛。
“你可知道,你摊上什么事了?”苏鸢叹了口气,问道。
意图在他夫人上占便宜,这是其一。
换做是以前,他贵为皇帝,欺君之罪,这是其二。
这哪一条论起来,放在以前,都是被杀头的罪。
苏鸢沉声,唤到,“紫,带走。”
那青衣男子一听,直呼冤枉,可旁的行人都看在眼里,他有什么可冤的?
紫应了一声,便将那青衣男子拉至路旁的一个胡同里。
苏鸢本不想这么张扬,可这人刚刚所意图不轨的事,直接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狄月拉了拉苏鸢的衣袖问道,“这是干嘛?”
“教他怎么做人。”苏鸢淡淡道。
狄月只觉得,跟前的先生,竟有些令人觉得可怕……